想当初,长青自己学术法的时候,都是他自己看书摸索,没人领进门,只可惜那些事随着道观被烧都毁了。过去的十年,他每次去陈家小住,都要仔仔细细教陈素商,然后等他下次再去的时候,发现她基本上毫无进步。
她那十年,只学会了看相,以及借助罗盘看风水。
“好吧。”长青道长不情不愿,“万一你再学不会,我就要打人了。”
陈素商翻了个白眼:“您学术法的时候,太师父打您了吗?”
长青道长没骨头似的靠在枕头上:“哟,你还会顶嘴?要是你太师父,早就大巴掌扇过来了,哪里容得徒弟如此不孝顺?师兄弟十几人,就我最聪明,你太师父宝贝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打我?要是你四师伯还活着,我就可以把他拉出来教育你,让你看看顶撞师父又愚蠢不堪的下场。”
他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
时隔十年,想起往事,仍有锥心之痛,哪怕老练到了他这个程度,都遮掩不住。
他不能闲下来,不能离开灯红酒绿,不能离开术法,否则他满脑子都是道观里的种种。
他和陈素商的出身相似,从小被师父捡回去养。在那个年代,战事频发,遍地饿殍,他师父十几个弟子,全是这样的苦出身。
有的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把孩子送给道观,求道爷赏口饭吃;有的是捡的,有的是自己上门乞讨,然后就不肯走的。
他师父常说他:“长青啊,你那时候才两岁,咬着我的裤腿不撒口。我想着这小狗儿挺机灵,就带回来养着玩吧,谁知道养出个猴脾气!”
他们道观富足,在那样战乱的年代里,道士们仍是过得不错。
他们自称是麻衣一脉的传人,其实术法太过于难学,师父和师兄弟们,连陈素商那种程度的都没学会。
而长青道士,则是靠着自己阅读他师父的珍藏古籍,自学成才了。
若他们个个都有长青道长的本事,也不会被那伙强盗给灭了。
强盗们是二十裡外的土匪,早就打听到了道观富足,一直谋算着来抢夺。他们有七八百人,又有两个从道观被赶出去的逆徒领路,轻车熟路摸了上来。
长青道长很长时间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术法大成,却没有提前预知到危险,后来他遇到了宁先生。
宁先生也是位术士,且自称活了千百年。
他告诉长青道长:“术士偷窥天机,若是自己不知节制,就会犯五弊三缺,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可能遭殃。别说预知危险,整个道观都可能是天道对你的惩罚,他们是被强盗所杀,机缘却是因你。”
这席话,若是其他人説,他一定要揍人,可他知道宁先生的厉害,他说得绝不是调侃之言。
从那之后,长青道长就不肯在某个地方久留,甚至身边的朋友都是一茬接一茬的换。
他也把阿梨送给了陈太太抚养,自己孤身一人。
现在,他只是在陈太太去世之后,暂时填充阿梨的生活,让她缓过来这口气。再过一年半载,他会重新离开的。
教阿梨一点术法也好,她现在只有零星半点,假如她能学过两成,再加上她对人情世故通透,相信她可以自保,甚至借助这些术法活得有滋有味。
“我真不忍心教你。”长青道长又笑道,“你现在挺好的,你光算命这一项就颇有资历,可以去摆摊,将来饿不死。”
陈素商:“……”
长青道长说完,又笑了笑:“你想学符咒,那也好吧,随便学学,让你切身体会‘朽木不可雕’是什么意思。”
陈素商:“师父,我想要离开你!”
道长捂住了胸口,忸怩作态:“不孝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