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擂台,直到他从裁判那里接过那枚玉签,并报上了他的姓名,他的身边还响着此起彼伏的嘘声,不少人是对着他的后背指指戳戳,然后他拿了玉签便走,灰溜溜地消失了人群之中。
等方胜到了正南方的七号擂台之下,终于再没有人注意他了,不过他也没看擂台上的比试,而是自责起来。一上台竟然会吓成那样,也太扯了点,如果不是他的那个对手比他不济,那他定然第一场比试中就输了。
然而就连结丹修士都免不了怯场,这种事对他这种炼气期修士来说是难以避免的,只不过他的怯场程度大了一些。他忍不住想,也许正是因为他太意这次比试,太明白这次百宗会盟的意义才会如此紧张。
方胜很快想到了一个治怯场的办法,但此时尚无法实施,他只得先去找上官自清等人,他毕竟是雷落宗的一份子,给其他师兄弟加油、打气还是很有必要的。
结果整个白天方胜都没得闲,因为不论是上午还是下午都有他意的人参加比试,他的三个同门,王冲,还有小湖山的两人。
后结果是,他的三个同门中有一个败了,王冲轻松得胜,小湖山的两个人则一胜一负。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方胜从雷落宗驻地又回到了方遒台,那直径两里的圆形赛场上空无一人,方胜捏着那枚玉签,缓缓地上了第四号擂台,一步一步走到擂台正中,就那么站着缓缓闭上了眼。他开始想象整个方遒台挤满了人,四号擂台下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管是瞪他的鼓励他的还是眼中不带任何感情的,他全都默默接受,那些只是一道道目光罢了,那不是利剑不是鲜花不是风不是雨不是可以对他产生任何实质作用的任何东西,他只是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该怎样就怎样吧,就当那些目光全不存,呃,不,将来那些目光中还会有王雪心的,会有王冲的,会有上官自清的,会有小湖山许家众人的,这些目光不必无视,因为他能从中得到力量,他的心反而会这些目光中平静下来。他只是受不了那么多陌生人的目光罢了,他不了解他们,他们也不了解他,又何必去了解?除却他将来的对手,剩下的人是真真正正无关紧要的,他并不是为了要让这些人看到才会登台,他只不过是特定的时间被推上了一个会被他们看到的地点,仅此而已,如果他们的目光真影响他的心情、反应,干扰他正常比试下去,那他就要开始锻炼,直到不怎么受他们影响,终完全不受影响!
极长的一段时间里,方胜就那么擂台中央静静站着,他发现仅仅是想象,他也会有些心慌,这让他很高兴,因为假设他一点反应也没有,那只能说明这个法子不合适。
不知何时,方胜摸出了青彤剑,用灵力引着,让青彤剑绕着他缓缓飞行,不知不觉中,青彤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也忍不住想要活动活动筋骨,于是又一拍储物袋,云蔚剑也飞了出来。
深邃寂静的夜空下飞舞着两道炫丽的彩光,它们灵动如水中游鱼,迅捷如穿云之雁,忽而直行,忽而圆转,一静一动,皆呼应着下方那个孤单、倔强的身影,来了又去,去了又还……
舞了没多大会,方胜便一屁股坐地上,将彤云对剑也收了回来。然后方胜发现还是累,于是他干脆仰躺地上,睁着眼看着夜空,默默感叹着那让他只能匆匆收剑的伤和毒,他的胸口隐隐作痛,那些毒让他花了三倍的力气才将彤云对剑舞到刚才那种程度。
然后方胜又摸出那枚蓝色玉签举到眼前,他只凭指尖的触感便能摸出玉签背面的“百宗会盟”四个字,而前面,“首轮、十层、第四台、第六场”之外,还多了“晋级”两个字,看着这两个字,方胜忍不出苦笑起来,他的晋级实是个意外。
天蒙蒙亮的时候方胜才回去,这是第一轮里的第四天,本就没什么非参加不可的活动,于是方胜哪也没去,就呆宗门驻地里歇着了。
其后方胜的生活开始规律起来,每一轮的第一天是定然要去闻经坪听各派长老讲道的;第二天则是有人来找他他就出去逛逛,没人找他就驻地养伤;第三天去给他的同门、王雪心的同门还有小湖山的子侄辈加油,等那些人一旦比完,他也不方遒台多待,迅速回驻地;第四天照例是养伤。
而每一个晚上,他必然要独自一人前往方遒台治他的怯场之症,累了便和胡妖儿说会话,斗斗嘴。
方胜绝没有想到,他这种日子一过就持续了一个半月,来参加比试的人实太多了,直到轮了十二个四天之后,首轮比试才正式结束,这才开始了第二轮比试的抽签。
这一个半月对他来说实珍贵无比,他胸口的伤和体内的毒都轻了一些,而锻炼了四十多个夜晚之后,他的地怯场之症似乎也没那么严重了,不过还得等上台时才知道到底如何。
方胜是第四台上晋级的,次轮抽签也要到第四台下去抽。让方胜尴尬无比的是,那老裁判竟然还记着他,一见方胜就呆了一呆,然后笑道:“小兄弟,你来了。”
方胜那叫一个气,他宁愿这老头把他忘了,接着便“嘿嘿”笑了一声,厚着脸皮道:“让前辈见笑了。”
“没什么,初次上场,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怯场是难免的,希望你这次能好一点。”
“多谢前辈。”
“把你的第一张签拿来让我看一下,嗯,好,来抽签吧。”老者一丝不苟地检察了一遍方胜的第一张签,然后把方胜引到签葫之前。
方胜也没怎么挑,签葫中随便捞了一枚玉签便冲那老者笑笑,然后赶紧走了,他怕再被那些同辈之人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