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之内,梁瑞民朝众位族长道:“列位。梁某与你们何仇何恨?你们就算是想死,也不要把老夫牵连进去啊。这回倒好,我本来与刘朝佐有点交情的,可是你们在我的别墅削他的面子,这点交情也被你们坏了。今后你让我在知县面前,也不好讲话了。”陈荣泰在众人中年龄最长,老气横秋道:“这等昏官,我看在这个位子上也坐不长久。未必比那短命鬼蔡建德就多活些时间,怕他做什么?原本以为,他只是要些银钱,咱们几家共同出钱,填上他的胃口也未必做不到。哪想到他的胃口这么大,居然把脑筋动到了钱粮赋税上,这个口子不能开。若是这一步退了,将来还不知道要退到哪里去,到时候这香山,还有我们站的地方么?”在十一都的各宗族之内,陈家的土地最多,如果要收赋税,他的损失也就越大。可是反过来,陈家海贸生意做的有限,现银流动量不高,如果大家是按比例出钱打点官府,他家出的钱却是最少。两下比较,他自然不肯低头交税完粮。梁瑞民此时却冷笑一声“陈翁,你好算计啊。你一个人的田,大过我们十一都各姓家的仔么?如今外面什么局势,只要不是瞎子聋子,就完全搞的清楚。这时候谁跟官府过不去,第一个就要冚家铲!如果真把官兵和锦衣卫引来,大家谁能有好日子过?我梁某把丑话说在前面,谁挡我的财路,就是跟我姓梁的过不去。我不管是阿公还是太公,照样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见他翻了面皮,各姓族老全都没了话讲。这梁瑞民乃是香山出了名的狠人,他这回同意低头,其他人的气势就弱了下去。一旁姚本林试探道:“梁老大,你先坐下喝口茶,消消气。陈伯的意思也不是不肯出钱对不对?只是说,我们不能这么任官府搓扁捶圆,怎么也要大家都退一步,才好讲话。”“讲话?讲什么话?现在什么时候,还有时间讲话?也许明天这个时候,兵船就已经开到码头了,还讲话?我告诉你,现在我梁某的态度就一个,只要不让官兵来,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梁家的田,梁家的丁,全都登记在册。田要交粮人交税,没有粮食拿银子补,你们不交,我交!若是真因为不交钱引来官兵,我不会是第一个死!”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跟梁瑞民闹翻,自己这些人实在是没什么把握讨便宜,要是对方再勾结了官兵,自己这些人的身家都保不住。何家的头人何健只好长叹一声“说起来,我们是大明的子民,交粮交税,也是天公地道。只是那儒学的事,总也要讲一讲啊。若是就这么糊涂过去,我们大家心里,就总是堵了个疙瘩,不舒服。”“儒学的事,谁说不讲了?”在县衙后宅之内,李炎卿依旧是满面怒气,与梁瑞民对坐相谈。“你们盖儒学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让宗族子弟读书?这种理由,只好去骗三岁的娃娃和一脑子热血的白痴。你们盖儒学,无非是为了自己家里出几个秀才、举人,好合理合法的逃税。到时候这香山的土地还得重新造册,我再想收税就麻烦了。”梁瑞民赔笑道:“大老爷笑谈。一个秀才能免多少田赋是个死数,至于举人,我们可是不敢想了。香山除了袁接三等几人以外,已经很久没出过举人了。”“哦?那如果我说,我能让你们出几个举人,你们肯出多少钱?”梁瑞民听了这话,眼睛登时一亮。这可是举人,是个金字招牌,王牌身份。眼前这位百里侯,出身也不过是个举人。只要梁家能出一个举人,在香山这小地方,日后就足以明目张胆的横行乡里,称王称霸。至于钱,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只是花钱能不能找到门路。在之前他不是没想过花钱买几个秀才出来,可是广东这边竞争太激烈,在秀才这个坎上,番禹、东莞、新会这几个县都比香山的竞争力强出太多,即使用上银子,也根本站不住脚。而且那几个县的海商,论财势也未必就输给他梁瑞民,比使钱,他也不占上风。反过来,那些家里出了秀才、举人的海商,在走私这事上,比他个自力更生的海商,要多出许多便利条件。日后若是那些举人里谁中了进士,他家的生意,说不定就从私的变成了官的,自己到时候怕是连站的地方都没了。只要能供出个举人,花多少钱,他都认了。“刘老爷,您这该不是拿好话来搪塞我吧?举人的事,你能做主?”“主我自然是做不了的,不过不管是什么考试,他也要同考官,提调官。而我只要能进到考场里,就能想到办法,不过这且是后话。今年又快到了考秀才的时候了,你们难道就不想出几个秀才?”“秀才的县试只是第一关,我们这里过县试的人也很多,不过到了下一关府试的时候,就都被刷下来了。就是头名案首,也一样被刷,大老爷莫非有办法?”梁瑞民提起这次的科考,就显的有些没精神。按照官场惯例,县试的头名案首,就类似于后世的保送生。一个秀才名额是板上钉钉的,可是到了香山这,就能出了意外。蔡建德当初点的案首,结果在府试时,被发现居然错字连篇,文理不通,这个规矩实在讲不起,只好罢黜了,让香山案首折戟广州,也是蔡建德当初的一大把柄。现在旧事重提,梁瑞民对于案首,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最多是买来当个荣誉玩玩,也就是在香山境内提提,出了香山说不说没用。李炎卿却是面带笑容,用手敲着桌面“如果我与蔡前辈一样,梁公肯这么跟我谈么?你梁家那么多儿郎,不早就打进县衙,掀了我的公案?我肯跟你谈,就是因为我有把握,保证今年香山,出三个秀才。不过这三个秀才在谁家,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