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轮审问中,他们得到了将近六十个名字。这些人都是地方上的小官吏,身份品级不高,有的甚至没有品级。但是他们却掌握着实权,可以对于一些特定的人群大开绿灯。同时还有的能伪造出各种官凭路引,保证这一行人拥有合法的身份,从而畅通无阻。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份名单对于瑞恩斯坦的价值,还要高于屠千里的供词。上次侦破风舞阳一案后,他们就收获了一大批名字。这些名字中一部分已经落入法网,另一部分,则转为朝廷工作,向白莲教传递着错误的情报。从一个锦衣卫的直觉出发,他相信这次得到的名字,价值未必就小于上次那批。他将这名单小心收好,又问道:“快说。你们的大炮什么时候交易,对方有多少人?”李炎卿自从听到买炮的事之后,一方面是惊讶于大明朝出现了这么大的篓子,一个搞不好,就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卜加劳他们卷进去。香山这地方搞军火生意的,他卜加劳绝对是第一。如果他卷进这事里,将来早晚要牵扯到自己。那么何时何地用何等方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成功断尾,就是个摆在眼前的客观问题。好在审讯之下得知,这门大炮是从大佛郎机人手里购买,这大佛郎机人就是西班牙人,与卜加劳就没什么关系。瑞恩斯坦错过了一次战斗,可不想错过这次军火交易。等把交易的细节扫听清楚后,一拉李炎卿:“刘知县,咱们可是有着长久合作关系的好伙伴,这件事,你必须帮我的忙。单凭我锦衣卫的力量,是无法吃下这么大的一支队伍的。你和你的公人,还有李天梁的部队,都得来帮忙才行。”按这屠千里交代,他们与西班牙人约定的交易日期就在五天后。之所以选在香山,是因为西班牙人想在香山接收另一笔货物。他们用这笔钱,购买一门大炮,以及八十支火枪,得算是个大生意。那些西班牙人是久做没本买卖的,心思缜密,做事精细,肯定防范别人黑吃黑,带的护卫不会太少。瑞恩斯坦的锦衣卫在扩充之下,能动员大约两百人左右。但是战斗力参差不齐,不大顶用。如果对上一般江湖人还好,如果是和西班牙正规军交战,他心里可没什么把握,必须拉上其他人才放心。这次把香山县几乎打残的人马说起来,还是土人自己练的兵。那些押运大炮的西班牙兵,只怕战斗力更强几分。即使加上广州城里的锦衣卫,瑞恩斯坦都没把握吃下这支对手。李炎卿道:“这事倒不是不行,不过你也知道,我这次伤亡很大啊。整个县衙门的衙役,都快被打残了。死伤超过二十人,这是何等惨重的损失。眼下又没得到补充,如果再吃一次亏,我这衙门就没法正常运做了。”“我知道你的苦衷,不过我的苦衷你也要体谅下。大不了,那黄金的事,我帮你隐瞒一下,少收你一点好处就好了。”李炎卿从川人手中缴获的大笔黄金瞒的过别人,可瞒不过锦衣卫。但是瞒不过锦衣卫又如何?如果如数上缴,也无非是进入国库之中,对于瑞恩斯坦自己并没有太多好处。相反,如果能私下把这笔货款黑起来,那就是大家都好。要知如今巡按御史在广东,这件大案就不能直接报上去。否则,就是给吴桂芳吴大帅难看。大家既要把他办成大案,给自己立功劳,还要尽量把吴桂芳的责任分掉。那么如何办的有技巧,就远比如何破案要重要的多。这些货款能不提,也最好是不提。瑞恩斯坦原本的想法,是最少也要在黄金中占三成比例,这还是看在以往大家的交情份上。锦衣卫做事向来吃干抹净,给你省点就算不错了。可眼下对比这功劳,黄金又要放一放,那么收个一两成,让李炎卿自己拿大头就是了。花惜香却比李炎卿还要厉害几分,女人在砍价上,既有先天的优势,还是乐趣所在。大刀挥处,将洋人斩的哭爹喊娘。“两成?你做梦了吧。最多分给你一成。这可不是我们心黑,是要分钱的人多。要对付西班牙人,就得李天梁的人出手。不分他两成金条作为开拔费,谁调动的了营兵?要做这事,就是这么个分法,要不然啊,我们就回衙休息,由百户您自己想办法对付那些匪徒吧。”李天梁的那位军官本来被赶出审讯室,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想等着见了自己家的主将再说清楚。可等到瑞恩斯坦和李炎卿把他拉到一边,说了这个联手要做的买卖,他那点怨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李炎卿塞到他手里的银票,他都没顾上看数字,不住的点头道:“我们李指挥说了,刘老爷是他的换贴兄弟,是信的过的自己人,今天一见果然没错。这么好的生意也没忘了我们,这好心我们一定带到。”李天梁这个营头用人标准,就是看你能做多少事,能立多大功,能为李天梁干出什么样的业绩,就能得什么官职。这位千户衔的游击,虽然是李天梁的爱将,但是如果不立功的话,也得不到进一步的重用。这回的生意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有利了。先不说价值2万两银子的黄金。就说那一门真正的红夷炮,就值得这支广州新军玩一次命了。上次攻打螃蟹岛,借了三门红夷炮用,那威力让这些当兵的人人眼馋。可惜借的东西再好,终归是要还的。至于说买,手头哪来的银子?这回若是能为自己家的主将抢一门真正的红夷大炮回来,那比抢一个红夷婆子回来,更对自己主将的心思,自己的官职肯定还能提升。至于方才的那点不愉快,对比起功名前程,就算不得什么。毕竟自己的级别不够,一些要紧的事,听不到不一定是坏事。只是这利大本钱也大,他咬咬牙道:“这事太大了,我自己做不了主。我必须去请示我们主将,请他做个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