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出宫的那天,清河去送了他。可惜,他只留下了一个冷笑,还有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充满嘲讽的眼神,转身就上了车。
陆佳宜看着长高不少的慕容冲,心中满是感慨。清河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马车,脸上无动于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人正要回去,突然,一个蓄了黑色胡子的中年人急急忙忙赶到了城门口。他穿着朝臣的衣服,走路虎虎生风,看样子应该是闻讯而来的王猛王大人了。
王猛来到城门口,踮起脚尖朝外头拼命张望,在确认人已经走远之后,他愤怒地转过身,指着清河骂道:“你这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尽会在大王耳边吹枕头风!你以为我猜不出你的阴谋吗?”
陆佳宜赶忙拦在清河面前,呵斥道:“大人!这位是大王的爱妃,请你不要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王猛恶狠狠地盯着躲在陆佳宜身后的清河,冷冷地说,“你仗着大王的宠爱,越来越放肆了,现在还敢跟我论身份?我告诉你,我一定会让大王杀了你的!你就是第二个褒姒、妲己,让你活着,我大秦总有一天会亡国!”
说完,他狠狠地一甩袖,快速走向了苻坚的寝宫。
等王猛走后,陆佳宜忙搀扶好清河,安慰道:“公主,你别听那家伙乱说!”
清河平静地摇了摇头,低声说:“这些话,我不会往心裏去。”走了两步,她突然叹息一声,“要是我能把这个狐狸精的罪名落实了,那就好了。”
“什么?”陆佳宜有些诧异。
清河微微一笑:“把刚才的话忘了吧。”
清河话中有话,陆佳宜不禁多想了些。夜里,她拿出了三足金蟾,悄悄地问陆羽,清河公主在历史上的结局是什么,陆羽查了一下资料,却没有找到什么结果。
离开阿房宫的慕容冲,则开始按照历史的轨迹行动起来。
他首先在河东起兵,苻坚不得不派人去攻打他。对于此事,清河没有再说一句话,但苻坚来清河宫里的次数却是渐渐少了。
384年夏天,慕容氏旧部开始集结,拥立慕容冲为皇太弟,七月,慕容冲率领大军逼近长安。
苻坚率领众人撤回长安城,慕容冲大军压境。
城池被围,皇城内粮草骤然减少。这段时间,苻坚已经没有时间来看清河了。清河知道,他肯定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计谋,是她用温言软语劝说苻坚放过了慕容冲,是她将秦国的灭亡危机带到了长安。
整个长安的人,都把清河看成是祸水红颜。
不过,事到如今,她早就将这一切看开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侍衞匆匆忙忙地给清河送来了食物,又准备匆匆忙忙地离去。清河叫住他,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些一如往常的食物,问:“如今城内缺兵少粮的,你怎么给我送了这么多?”
“这是大王的命令。”侍衞低下头,恭敬地回答,“大王说了,不管情况如何,绝对不能让您受半点委屈。日后,我也会将足量的粮食送到您的寝殿。”
“哦。”清河轻轻地点头。
侍衞走后,清河望着寝殿内空空的一角发愣。陆佳宜走了过来,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大王对公主倒是真的好。”
清河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慕容冲的大军在长安城外驻扎了半年。期间,苻坚和他交战过几次,各有胜负。战事拖到了次年五月,长安城内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苻坚无法再坐视粮草资源的问题,亲自披甲上阵。
听说苻坚亲自上了战场,清河有些担心,不知不觉来到了宫门口,努力朝远处望去。不一会儿,城内开始起火,百姓乱作一团。
宫里人心惶惶,大家都忙着逃命。清河坐在自己的寝宫内,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又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对吧?”清河对陆佳宜展颜一笑。
“公主……”陆佳宜知道她心裏难受,却不好说什么。在外面打仗的,是她的丈夫和她的亲弟弟,无论谁赢了,于她而言,都是一种痛苦。
正说着,宫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身戎装的苻坚走了进来。他中了箭,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在流血。
清河一见他,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她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身上的伤,心裏狠狠一痛,几乎就要上前。
苻坚先走了进来,一把拉过她的手,道:“走!”
他拉着清河往宫外走去,清河踉踉跄跄地跟着跑起来,陆佳宜忙跟上去。然而,刚走了几步,清河却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苻坚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了一眼早已满脸泪水的清河,笑了一下,仿佛在跟自己说话:“你想留下,也可以。毕竟,你是她的姐姐,他不会伤害你的。”
清河不敢看他,只是倔强地别过了脸。
苻坚上前一步,清河却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终于,苻坚停下了动作。他望着在战火中依然纯净的那张脸,有些失落地说:“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是一国之君,没办法将整颗心都交给儿女私情。这些年来,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来补偿你,除了我这条命。你要求的一切我都满足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真正地爱过我,哪怕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