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只穿着一身罩衣的莱宾努斯从壕沟裏面跳了出来,锐利的眸子眯成一条缝眺望远处,手里还攥着十字镐。
荒凉的铁峭山古河道周围一片荒芜,清凉的晨风迎面吹过,耳畔传来树叶和青草莎莎的响声。万里无云,极目远眺之际,地平线上的天空清澈如宝石般优雅。
“该死的,光辉十字在上。”看到这一片安详的画面,首席百夫长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半毫的轻松,反而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的嘟囔着:“那群畜生都没胆子了吗?”
“怎么了,我们的骑士大老爷?”
站在壕沟裏面的小个子罗宾带着些许调侃的腔调笑着说道,却还在汗如雨下的挥舞着手里的十字镐:“又看到什么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了,还是发现敌人了?”
“我倒是希望我看见了。”莱宾努斯的脸上多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紧张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半毫的松懈:“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到现在为止连一个敌人都没有看见。”
“不,因为那样更好。”罗宾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乾着活:“我们是佣兵,不是你们这些有头有脸的贵族老爷,上了战场第一件事就是保命——战斗是能避免就避免,敌人不来最好!”
“当年我从村子出来的时候,也曾经发过疯做过梦,指望着哪一天能成为英雄什么的——等到离开了村子之后才明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别去逞什么英雄。没人会记得你,也没人会给你收尸。”
“你说的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莱宾努斯朝他笑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远处的地平线。清凉的微风之中闻不到半点血腥味,更没有烈焰燃尽的硝烟和死尸的腐臭,只有混杂着泥土的青草香,还有自己身上的汗渍。
周围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战旗军团的弟兄们扛着十字镐和铲子,不是在挖壕沟,就是在修围墙——鹰坠山附近的木头并不多,所有能够当做梁柱用的木头都是从东南之角和铁峭山北麓运来的,非常珍贵,所以围墙依然是用碎石和泥土来搭建。
整个军团每一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忙碌,而一同前来的近衞军团的战士们正全副武装的在周围巡逻着,瞪大了眼睛,把长矛抗在肩膀上,弓弩手的右手捏着箭羽,随时准备张弓搭箭,每一个人都紧紧绷着心弦。
但即便是紧张到了这个地步,莱宾努斯依然感觉不到一星半点战争的气息——河道对面的苍狼氏族仿佛就像是已经消失了一样,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静谧的气氛甚至让他感觉到有些恐惧。
哪怕敌人只是象征性的骚扰,都不会让他有这种感觉。但是现在……在那天夜里的会议之后,莱宾努斯始终有些提心吊胆——会不会是自己说错了,那些都只是自己的妄想,事实根本不是那样?
沉重的责任感压得莱宾努斯有些喘不过气来,攥着十字镐的右手不断的流着汗,紧绷的右臂甚至在微微颤抖着。
从那天之后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整个瀚土城军团将战线不断的向前推进着,开挖壕沟,建立围墙,整个军营内到处都是百夫长们的呼喝声,完全是一副逼迫敌人决战的气势,举着燕尾骑枪的骑士们也不断的在旧河道附近巡逻着,向苍狼氏族挑衅示威。
但一向冲动好战的战争部落,却连一个冲出来迎战的人都没有——他们甚至比瀚土城军团更沉得住气,仿佛已经忘记了这是一场战争,打算就在这裏住下来了似的。
尽管整个瀚土城军团依然还保持着极高的警惕,但也因此收缩了阵线和警戒范围——想要维持整个铁峭山峡谷的封锁线是相当消耗人力和物力的,所有的物资都要从东南之角和瀚土城运来,根本经不起这样消耗下去。
要有耐心才行,莱宾努斯用力把手中的十字镐砸在了泥土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准备再继续挖壕沟——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号角被吹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