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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擦肩而过,御辇一路行远了,穆骁方出声问道:“她怎么在宫里?”
侍在辇侧的郭成,听圣上声音隐沉怒气,脸色似也有些不快,忙小心回道:“婕妤娘娘为帮永王殿下遴选伴读,今日于芙蓉亭畔,办赏芳宴,邀了不少与永王殿下年龄相仿的公子,以及他们的母亲,入宫赏游。长乐公夫人与小公子,也在应邀入宫之列。”
先前圣上将为永王殿下遴选伴读的事情交予他,他与殿下在御花园中边走边谈此事时,恰被正在赏花的顾婕妤听见。
顾婕妤知晓此事后,提议由她办一雅宴,邀当朝贵妇携自家小公子,一同入宫赏游。届时,永王殿下,就可一边同小公子们肆意游玩,一边在这过程中,根据小公子们展露出的才智性情,细细挑选伴读的人选。
永王殿下听了,当即拍手称好。此事本就是为永王殿下办的,永王殿下既说好,他这奴婢,也没有置喙的余地。于是这事,就转到了顾婕妤那里,永王殿下成日期待雅宴的到来,想要和同龄的孩子们,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场。
郭成本来要放手此事,后在得知长乐公夫人与小公子,也在应邀之列后,念及那夜流光榭之事,想到圣上当时吼出的两句“朕不要再见到他”“永不要再出现朕面前”,曾犹豫着,要不要劝服顾婕妤和永王殿下,将长乐公夫人和小公子,从邀请名单上划去。
但目前乃是“后宫位分第一人”的顾婕妤,对此十分坚持,说是与长乐公夫人姐妹情深,很想见一见小侄儿,而宫中寂寞的永王殿下,又盼着人多热闹,只嫌邀请名单上的人还不够多,哪里肯删去两个呢!
于是,郭成也没奈何,只能想着宫里这么大,而圣上自从上阳苑回来后,就成天将自己浸在朝事里,并没有闲情逸致赏看春景,应不会与长乐公夫人遇上。哪里想得到,偏就这么巧呢?!
圣上所有的冷静自持,似在与长乐公夫人有关的事上,通通无用。担心圣上又要发怒的郭成,恭声回完话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圣上,见圣上这回倒没一点就炸地发火,只是肘撑着御辇扶手,一手扶额,半张脸都罩在掌下,看不清楚神情。
心烦意乱,看到顾琳琅就心烦!看到她和颜昀的那个孽种,也心烦!!穆骁忍着内心烦躁,坐在御辇上,不想再去回想不久前那一幕,可眼前却不受控地,总是浮现出顾琳琅的身影,连同那个孽种的眼睛,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有如魔障。
春日暖阳照在他身上,像是炎炎夏日里炽|烈喷火的阳光。御辇上的穆骁,只觉自己是一尾困在浅滩上的鱼,正被外在的炽阳和内心的躁|热,来回煎烤,身心烦躁异常。
……顾琳琅……顾琳琅!!
当大晋朝的天子,在心中,对这天底下最可恶的三个字,一遍遍咬牙切齿时,顾琳琅本人,正暗松了口气,继续牵着儿子阿慕的小手,同往御花园芙蓉亭去。
因为穆骁此人实在不可理喻,在上阳苑时,她又说了许多忤逆天子的话,还差点死在暴怒的穆骁刀下,故而,不久前在浣香圃旁,与御辇相遇时,她十分担心,以欺辱她与颜昀为乐的穆骁,会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将他的无端怒火,尽发|泄在阿慕身上。
好在并没有,高坐御辇的穆骁,似根本没注意到她们母子二人。松了口气的琳琅,将心微放宽些,一边牵着阿慕向前走,一边同他讲顾琉珠的事,告诉他道:“顾婕妤是娘亲的妹妹,但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小的时候,也没有一起长大,来往较少……”
颜慕自有记忆以来,一直没见过母亲这边的亲人,就连明明在世的外公,都从来没有见过。他静听母亲说罢,仰头问道:“那我待会儿见到顾婕妤,是要叫她小姨吗?”
琳琅唇际的淡淡笑意,泛起一丝苦涩,她柔抚了下儿子的小脸,轻道:“还是叫婕妤娘娘吧,要恭敬一些。”
颜慕听话地点了点头,琳琅看孩子如此乖巧,心中隐忧稍淡,盼着今日这赏芳宴,能安安生生度过,莫生波澜。
原本对这赏芳宴,她是想要称病推辞的。但,想到顾琉珠的枕边风,似对穆骁影响极深,琳琅担心,有意推辞会招致顾琉珠不快,进而影响到穆骁,穆骁会又开始暗地里折腾欺辱他们一家,遂在想了又想后,还是带阿慕进了宫。
左不过是受顾琉珠奚落罢了,这一点,她还忍得。携子走至芙蓉亭畔的琳琅,见顾琉珠今日盛妆华服,正如众星捧月般,被一众贵妇围拥着笑语,眉眼间神采飞扬,光照动人。
身为晋宫正三品婕妤,顾琉珠心中,是既得意,又心虚。得意的是,婕妤名分为真,与一众八|九品的更衣娘子比,她确实是晋帝后宫第一人。心虚的则是,她虽是目前位分最高的后宫妃嫔,但实际都没见过圣上几次,还没有婉转承恩,真正成为圣上的女人。
这份心虚,让她不时感到惴惴不安。顾琉珠心里知道,圣上迟早要封后纳妃,皇后后妃也定是新朝勋贵家的女儿。到时她这母家无势、又曾为人|妇的婕妤,若无圣宠,就只有仰人鼻息的份儿了。在此之前,她定要设法在圣上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才能保住来日富贵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