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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娘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并不因为古来的话而有所分心。
后者冷笑一声, 他看着参娘, 又把目光移到从巷口走出来的那些骷髅,应露依旧走在最前面,她手中拿着那些断裂的红绳, 用一双空洞的眼眶对准了古来。
“应露。”古来指向参娘说:“她就是你们受难的根源。”
应露扭过头,在她身后的那些骷髅也一齐看了过去。
乌泱泱的骷髅对着参娘,她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甚至还能抬起袖口, 以长袖掩面,背后那些面目狰狞的男人们成了她的武器,正眼神怨毒的盯着骷髅们
仇恨对着怨愤,悲戚对着贪婪, 在这种情况下,气氛极为胶着紧张,仿佛只要有一点火星, 就能烧成燎原之火。
“两百多年前, 雅参村突发地震,在村南那块地里裂开了一个口子。”古来突然开口说着,他拍了拍阿茴的肩膀,让她让开一下位置, 从参娘娘庙门口走出, 来到了参娘面前。
“村志并没有说那里发现了什么, 但自那之后, 原本的村子改了名,变成了现在的雅参村。”
参娘抬起头,她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点,朝着古来伸出一只左手,微微勾弄手指,示意他再靠近一点。
古来没有动,他无视了参娘的这个要求,接着说道:“你是被选中的祭品,自你之后,村子里便每20年举行一次祭典。”
应露此时也到了他们的身旁,作为一具没有血肉的骷髅,她的情绪并不能很好的展现出来,而在参娘的旁边,同为女人,她们的对比则更加强烈。
一个有着年轻美丽的皮肉,一个只剩苍白恐怖的枯骨。
应露的手骨碰到了参娘的皮肤,她突然停住,古来觉得她们可能是在对话,几秒之后,应露突然将手里的红绳全部扔在了参娘背后的那些男人身上,这也代表着,束缚了她们几百年的绳索在此时断开。
那红绳在触碰到男人的时候,猛地着起了火,那火焰是虽然明亮,却是幽冷的蓝色,在阴冷的雾中燃烧起来,为这片黑暗带来了一束光。
以此为契机,骷髅们也纷纷冲向了面目狰狞的男人,她们无视黑雾的腐蚀,从里面抓出一个个被捆住的男人,张大嘴巴,削尖指甲,用自己所有能攻击的部分,来像雅参村的男人复仇。
血肉被吞下,骨头被打断,身体被撕开,脖颈处绑着红绳的男人们根本无力挣扎,任由那群骷髅将自己分食。
痛苦的哀嚎从男人们口中发出,红白的内脏也渐渐铺满整个楼梯,仅仅几分钟,原本微妙的平衡被打破,这里成为了人间地狱。
参娘依旧很平静,她微微抬头,目光像是隔着一层雾看向了参娘娘庙里,那仿佛是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视线,直直落在所有人的心头。
她的眼睛很漂亮,睫毛纤长,眼尾上翘,瞳孔黑亮,看人的时候仿佛含着情带着爱,还会闪着细碎的光芒。
这么漂亮的人,理应得到世间一切的美好,但在天灾人祸的时期,漂亮,就意味着悲剧。
参娘再次抬脚一步步走上台阶,古来适时让出位置,应露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去吃男人的骷髅也跟着走了上去。
“现、现在怎么办?”煎饼强装镇定的问道。
她想着自己准备的特殊道具和技能,发现对现在的状况根本没用,手指不同掐算,可不管怎么算,都只有死路一条。
煎饼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额前也冒出不少冷汗,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离得越来越近的参娘,紧张的胃部抽搐,反胃想吐。
当参娘从她旁边经过时,煎饼闻到一种奇怪的香气,像是冬天里的寒梅,带着一股冷香扑鼻而来。
煎饼愣了愣,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只对上参娘那灿若星辰的眼。
“糟……”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倒地,陷入昏迷。
阿茴歪了歪头,对此有些疑惑,看向古来,后者正在盯着参娘,没有注意到这边。
参娘终于走到了庙里的雕像前,她抬起手,碰了碰白玉的雕像,之前被古来扔雅参弄脏的地方也重新变干净了。
“这是我的身。”参娘再度开口说话,她脚下的红绳将那些还活着的男人们也拽入了庙里,即便被骷髅们解决了一部分,这些男人的数量也不见减少。
毕竟雅参村里生出男孩的人实在太多了。
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所有人都要男孩来传宗接代,原本贫瘠的村庄也开始富庶,有钱了就会想生更多的男孩。
代代如此。
古来也闻到了一股冷香,他的眼前一阵恍惚,只觉得头重脚轻,周围的场景迅速变换,最终变成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
这房间并不算大,屋中摆件也不多,望着头顶的床帐,他有些迷茫是怎么回事。
抬起手想要坐起来,长发垂下,古来愣了愣,摸了摸脸才不得不接受自己变成了女人。
“深姐,深姐!”窗户外有几声童稚的声音在喊着。
古来慢慢走过去,因为裹了小脚,每走一步都痛的钻心。
好不容易挨到了窗边,那几个小鬼早早就将窗户打开,带来了外面稍冷的风。
“深姐,好点了吗?”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正踮着脚尖问道。
“嗯……”古来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不敢多说,只点了点头,又挪到了门边,将门打开。
“你病还没好,不要到处乱跑!”又一个小女孩也跟着说,她比之前那个年长一些,也更加懂事。
不过虽然这么说,她们还是直接进了屋子,一共有五个女孩,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三四岁,围着古来转成一圈,各个都显得童稚可爱。
古来笑了笑,咳了两声,那大女孩便道:“深姐,我从家里的鸡窝给你拿了两个鸡蛋,你快点吃,吃了就好了!”
“桃桃姐,原来鸡蛋是你拿的……三娘刚才还在你家门口骂呢……”
“……我、我会跟娘说的……”桃桃有点心虚的说。
古来没有接过那两个鸡蛋,这些女孩的日子也过得不好,身上都还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双手也因为冻疮而发红肿胀。
他见此情景,便有心套话,这些女孩心思单纯,没有多余的想法,什么都说出来了。
古来的这具身体名字叫做应深,她是前任村长的女儿,五年前村长为了村民而独自一人上山杀匪,再也没有回来。
现任村长是她的小叔,因为感念她父亲做出的事情,所以也对她很好,甚至没有拿走她家的田地和房子。
至于年代,这些小孩也不知道,而村子的名字叫做南山村,因为村后有座南山而取名。
姓应。
古来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恐怕是他在参娘娘庙里闻到的冷香缘故。
这里是几百年前还未改名的雅参村,而应深,就是参娘。
看着镜子里面的脸,古来已经确定。
这张脸比他印象中的要年轻许多,看起来也才十四五岁,眉眼间还有着少女特有的天真。
既然是以前……那么是否可以改变过去?古来刚这么想又很快的否定了,因为他不认为参娘有着操纵时间的能力,这或许就和袅花枝曾经遇到的幻觉一样,只不过是让他能看到参娘以前的经历。
裹着小脚的身体让古来没法正常走路,他又似乎染了病,只能在屋里呆着,几个小女孩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后,也满足的回去了。
到了午间,有个大约三十岁作用的农妇过来送餐。
古来道了谢后,那妇人咧嘴一笑,“深姐,你可得好好养病啊,不然大喜日子带病出嫁多不吉利啊!”
“大喜……?”古来迟疑。
“唉,我知道你看不上那穷书生,但人家至少也是有个童生功名的,他家里又没长辈,跟你成亲就是入赘,以后要是考了好功名,你可是秀才夫人了!”妇人好生劝着。“再者说了,他是外村人,又答应与你住在一起,如果婚后敢欺负你,我们这些乡里乡亲的肯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古来看出妇人是好意,又多说了几句便咳嗽不止,妇人赶紧去熬了药,等他吃完,强行按着他躺在床上,蒙了几层被子发汗。
当古来在床上眼睛一闭一睁就过了几日后,他就确定这里确实是幻觉了,因为风寒好了,他也可以自由出入屋中。封建时代的村子并没有什么值得观察的地方,这里的道路全是黄土夯成,因前日下了雨,泥泞不堪,走在路上都会被溅一身泥点。
他找到了桃桃家,招手让正在喂鸡的小女孩过来,“深姐,怎么了?”
古来道:“在屋子里闷的太久了,你跟我一起到处走走。”
“好!”
桃桃把鸡赶进院中,便抬手扶着古来到处走,期间古来还给她在货郎那里买了块桂花糖,可把别的小女孩给看直了眼。
南山村不大,前后走了半天也就全部逛完,村里的生活不怎么富裕,大多数的田地都被村长家里把持,其他村民都是为了村长耕地,更像是地主与佃户的关系,但真正走在里面却发现这些人对应深没有太多的恭敬之意,他们更像是在和看着长大的小女孩打招呼。
而应深的小叔此时不在村里,听桃桃说好像是去镇上为她采买结婚用品。
这么一个邻里关系融洽的南山村,为什么会变成后来人人带着罪孽的雅参村?
古来想不明白。
他也没有试着逃跑,一是裹着小脚根本跑不远,二是他有一种预感,这个亲未必能够结成。
一月之后,该到了成亲之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男方突然病重去世,喜事变丧事。
古来对此不太在意,但那些村民似乎觉得他很伤心,每天都过来宽慰他,就连那不苟言笑的小叔,也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不用在意”的话来。
到了冬天,媒人又过来说了一桩亲,男方依旧是外村的,比之前那个人的条件好多了,家中有房有田,书香门第,父亲是县官,虽然男人的年龄大了不少,但是考取了秀才,家中没有娶妻,却有两房妾室,三个孩子。
因为无意中见过她,被她美貌吸引,才来求娶,给的聘礼也很丰厚,不过应深嫁过去后也是妾。
小叔本来不满意,但古来说可以嫁,于是又开始张罗起来,在快到成亲之日时,这男人也死了。
死在青楼的妓.女身上。
连死了两任未婚夫,关于应深的名声就变得很奇怪,有人说她克夫,有人说她命苦,但是她的美貌在第二任未婚夫的宣扬下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更多的男人却因此而找媒人说亲,几乎要踏破了应家的门槛。
当她死了第五任未婚夫的时候,即便美貌比之前更甚,也没人敢来,她也因此被传成了专吸男人精气的女妖怪。
小叔愁的头发都白了,古来却觉得越发可笑,当时间到了隆嘉三十五年时,他知道,回去的日子近了。
隆嘉三十五年,应深二十岁,到了这个年纪还未出嫁,已经是十里八乡找不出第二人的“老”姑娘了。
桃桃去年许了人家,是同村一块长大的男孩,本应在家待嫁,但她依旧喜欢往古来这里跑,经常给古来带一些枣子或者其他零嘴。
“我娘又生了个妹妹。”桃桃咬着枣,无奈的说:“这两年收成不好,去年还闹了蝗灾,我们家养不起妹妹,所以爹已经联络好了买家,等到六个月后,就把妹妹卖出去。”
这不是他们家第一次做这件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桃桃从一开始抗拒到现在的习惯,也不过用了五年。
南山村不知为何,近年来出生的孩子只有女孩,那些没了男孩无法传宗接待的人只能把希望放在村外,在卖出自己女儿的同时,也会像人牙子去询问男孩的事情。
但是这些男孩在来村里之后,用不了几个月就会莫名身死,死因都极为凄惨,各个肠穿肚烂,有人说这是惹怒了山神,因为他们许久没有举行祭祀的原因。
而这些所谓的祭祀更是在胡扯,根据古来的调查,南山村根本从来没有举行过祭祀,说出这话的也不是村子里的人,而是一个外村人,他只是闲着无聊,随便编造了这个谣言。
谣言愈演愈烈,已经到了必须要用人祭祀的程度,古来让人去报了官,官府派来差役抓走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桃桃的未婚夫,没几天,这些被抓走的人全都死在牢里。
那些死了家人的村民不敢在官府闹事,就跑到古来这里痛骂出声,什么难听骂什么,他的房子还差点被人烧了。
经过这件事,古来确定了背后有一只手,在一步步推动南山村的变化。
就算他不叫来官差,到时候选择人祀,就要用十几个女孩的命去填。
那时候南山村还是南山村吗?
因为他的举动,家里的田地房契也被小叔收走,他斥责古来是个没见识的恶毒女人,还说他当初就不该让女人有钱,该在大哥死了之后就立刻把他扔到山上去。
古来一边听他这么骂,一边想着如果是原来的应深,此时该有多么绝望。
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小叔是对她最好的人,到头来他也和别人一样,因她是个女人就看轻鄙夷,她这些年在外面买下铺子,按时给小叔分红,唯恐他受一点委屈,到最后全都变成了她的错。
当小叔骂完,就将古来从村里赶到村南那块荒地上,他还有一点良心,给建了一个茅草屋。
古来躺在茅草堆做的床上,也不顾里面潮湿,咬着一根茅草,双目望空的看着屋顶,在地面上有着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老鼠也不避讳人,到处爬来爬去,把他仅剩的一点粮食吃光。
“隆嘉三十五年,秋,村南震,有金光出。”古来念着这句话,又从漏风的墙壁里看着外面即将变成金色的稻田,喃喃道:“快了。”
九月中旬,凌晨时分,突然地动山摇,在他被惊醒后,原本稻田全都不见,地龙翻身,只留下一道道令人胆寒的沟壑。
古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门,两百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地貌,他只能凭借着大概的记忆寻找着曾经见过的裂痕。
即使离村子很远,他也听到了被风声传来的哭喊声,不久之后,村里的中心起了一场大火。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因为时不时会有余震,所以他走的很小心。
终于,晨曦微亮时,他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一株人参。
或者说,是罪孽的起源。
四周都是裂痕,但是每一道裂痕的根源都指向这株参,如果说是天意如此也太扯了,怕是傻子才看不出来这是人为。
不过,在遥远的封建王朝,这一切确实能被称为天意。
古来冷冷的笑了一声,他伸手将人参拔了出来,一道刺目的金光从那洞口里冒出来。
还真是,“金光出”啊。
金光吸引了附近的村民,他们看到古来手里提着人参,在惊疑不定中将他绑了起来,人参也被带走。
在小柴房里住了几天,小叔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这一次,他带着近乎谄媚的态度说着:“深姐啊,这一切都是误会,小叔不该将你关起来的。”
古来不动声色。
小叔又说了好多话,才引出重点,“村里来了位大师,你跟我去看看,他说你可是难得的仙人命,要带你去修仙呢!”
修仙?
古来没出声,但也没反驳,他随着小叔去见了那个道长。
他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笑容和蔼又有着亲和力,与人说话时总是背脊挺直,身材清瘦,见到古来的时候,他的眼前一亮,那双一点也不像是老年人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浑浊,精神烁烁地说:“应小姐,贫道武震。”
武震。
古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原本绞成一团的事件在此时有了答案。
如果说他能在后世坐到高位,那么在更加愚昧的古代,想必他的位置会更加厉害。
武震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特殊的能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听从他的话,古来将其归于活太久的长者魅力。
他小叔对于武震的话简直言听计从,很快就按照他的要求准备好了祭坛。
这一次的祭品就是应深,他的亲侄女。
古来饶有兴致的体会了一场古代的祭祀活动,如果能记录下来,或许可以补充民间风俗习惯。
桃桃在祭典前找到了他,并且打开了房门,想和他一起逃出村子,被古来拒绝了。
“深姐!不跑你就只有死了!”桃桃急切的抓着他的手,“大家都疯了!他们想要你的命,想要用你的血去养参!”
古来指了指自己的脚,摇头道:“我跑不了。”
桃桃咬了咬嘴唇,坚定道:“我背你!我们一起走!”
“谁都走不了的。”
他的目光越过桃桃,看向她的身后。
武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是带着微笑,每个角度都像是精心计算过,能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心生好感。
“武道长。”古来请他进来,“不知你深夜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