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思忖,折惟本断然下令道:“继长、继宣,你们立即在城中延请数名匠人,用砖石把咱们的府们封堵了。”折继长一愣,不解问道:“爹爹为何要封堵府门,不知此乃何意?”折惟本冷笑言道:“在所有人眼中,我折惟本可是一名罪人,只当闭门谢客静思己过,封堵府门正可让折昭以及朝廷明白老夫的心意。”折继宣略微思忖了一下,已是明白了折惟本的用意,颔首点头道:“爹爹此举乃韬光养晦,而且还可以避免风言风语,实乃大妙。阿弟,就照着爹爹的话去做便是。”折继长历来唯折惟本以及折继宣的命令是从,轻轻颔首示意明白,连忙出门前去安排去了。折惟本望着眼前黑沉沉的府邸内,只觉这里恰如一个让他无从脱身的囚笼,也不知此生还否有机会离开这里?想到这里,他不禁暗暗叹息了一声,在心内无声呐喊道:折昭啊折昭,我折惟本不会就此倒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四月初夏,离府谷县三十里的崇山峻岭当中,正有三辆两马驾拉的马车,在一队骑士的护卫下沿着官道进行着。可见峡谷两岸高峰绝谷,峻拔迂回,一条大道在谷底蜿蜒曲折,马车骑士行进其中恍若渺小不堪的蝼蚁,在地面上艰难的跋涉不止。午时过后太阳西斜,车队亦是出了峡谷,来到了一片空旷地带,领队骑士在询问了马车内贵人们的意见后,吩咐属下在道边草地上扎下了简单的营帐,权作休息。“王校尉,不知这里离府谷县还有?”一名头戴幞头,身穿锦衣的公子跳下高车,当头便是一问。领队骑士恭敬拱手道:“启禀司马公子,向北还有二十里之地,就可抵达府谷县。”“还有二十里,就到了么?”锦衣公子喃喃念叨了一句,心念马上就可以见到阔别已久的心上人,一颗心儿立即就忍不住帜热了起来。此人正是奉陈学士之命,前来府州了解考察崔文卿的司马唐。只不过现在司马唐的满腔心思都被折昭所吸引,陈学士的一番吩咐已是被他置于无足轻重的位置了。的确,区区一个落第秀才,才学肯定是稀疏平常,有何值得让他这位状元郎关注之处?完成恩师的吩咐肯定是简简单单而已。心念及此,司马唐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微笑,自是在嘲笑那凭空有着令人羡慕不已艳福的崔文卿。不过阿昭与他成亲之后似乎根本就没有圆房,两人也只是徒有夫妻虚名而已,若自己抵达府州之后,能够以一番真挚之情感动阿昭,说不定阿昭就会与那崔文卿和离,与他在一起了。想到这里,司马唐大感振奋,心内满是激动。便在此时,一个不阴不阳的嗓音忽地响彻耳边,也将司马唐从美妙的幻想中惊醒了过来。“司马兄啊,这舟车劳顿大家都是疲累不堪,脸色不佳,也只有你,似乎离府州越近,脸上的笑容越是更多了。”司马唐光听声音就知道来者为谁,转过头望着站在自己身前摇扇而立的英伟男子,淡淡言道:“苏轼,你还没告诉我,你来府州究竟有何目的?”今日苏轼一身宽袖长衫,头戴帻巾手持折扇,倍显名师风流,懒洋洋的开口道:“在下早就对司马兄你说了,我来府州可是了解边疆形势来着,你也知道我这个翰林知制诰每日呆在翰林院鲜少出门,安石相公也是想让我出来历练一番。”闻言,司马唐却是嗤之以鼻。说起来,苏轼与他乃是同窗学友,而且才华不相上下,家世也相差无几,按道理来说,本可以成为知己好友。然没想的是,两人却因政见不同,从而看对方都是非常不顺眼,昔日在学院的时候也常常针锋相对,你追我赶。在科举考试的时候,两人更是一个成为状元,一个成为榜眼,虽则司马唐力压苏轼一名,但他也明白科举主考官欧阳修乃是倾向于爹爹等保守派阵营,故而对苏轼在策文中的冒进思想有些抵触,才将之判作了第二名榜眼。虽则如此,司马唐却从不敢轻视苏轼,因为他知道此人将会是自己一生最大的劲敌,就如爹爹司马光与王安石那般。而这个劲敌跟随着自己的脚步也突然前来府州,想来目的便不会是那么单纯了。心念及此,司马唐冷笑言道:“苏轼,本公子可是奉了恩师之命前来办事,你不尊重我可以,但恩师的面子相信你不会不给,劝你不要妨碍我办事,免得惹恼恩师。”苏轼笑叹道:“司马兄啊司马兄,就允许你前来府州,却不准我来了是不是?天下大道又不是你家修的,管得着么!”司马唐沉着脸言道:“只要你告诉我你此行的真正目的,还有,为何我前脚离开洛阳,你立即就跟上来了,是谁告诉你我要去府州的?”苏轼哭笑不得,双手一摊言道:“司马兄,如果我说这一切当真是巧合,你相信么?”司马唐冷笑道:“相信?相信你才有鬼了,你不实言相告也是无妨,苏轼,咱们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苏轼用折扇扇柄敲击着掌心,摇头晃脑的笑道:“妙哉妙哉,若是井水不犯河水,自当最好,我也眼不见心不烦。”“你……”司马唐瞬间被苏轼的讽刺之言挑起了怒气,然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不屑与他一般见识,冷哼一声便作了事。便在这时候,一个面目清秀,身形单薄的布衣小厮捧着水囊走上前来,走到苏轼面前脆声脆气的言道:“公子,沿途疲乏,先喝点水休憩一下吧。”苏轼点点头接过水囊,仰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也不避嫌,直接又将水囊还给小厮言道:“来,你也喝点,可别累坏了。”布衣小厮展颜一笑,丝毫没有半分顾忌此乃苏轼喝过的水囊,就用衣袖轻轻一擦,也是仰头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