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接了银子,急忙下去安排酒食,那仆人凑近中年人耳边,低声道:“圣上,这房间里,便是此番学子之中最有才干也最敢说话的三人了。这三人在读书人之中很有影响力,而且他们对世家为权大是不满,你听他们现在所言,不正是在争执世家之事吗?”
这中年人,却是大燕国的皇帝曹鼎,而身边的仆人,却是燕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总管易空霆,只不过易空霆此刻在嘴上粘了假胡须,自然看不出他太监的身份。
燕帝眯着眼睛,侧耳聆听房内传出的声音来。
这屋内三人的胆子倒是大极,虽然是争论,争论的焦点却不在于世家当权是对是错,而是在争论这世家权重还能维持多久。
“你们也是见到的,我大燕两年前还有九大世家,如今还剩几家?”一个爽朗的声音道:“这就是世家陨落之兆。我大燕历代皇帝,其实对世家都是没有什么好感。可记得先帝在位之时,那是已经颁下多道旨意,就是为了打压世家,若不是后来庆国人打过来,扰乱了先帝的国政,那些世家只怕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当今圣上韬光养晦,不动声色之中,已经让世家之间互相争斗,斗到如今,九去其五,那萧家也已经是名存实亡了。此乃大势所趋,剩下的几大世家,那也是蹦跶不了几日的!”
“子文兄,这话倒也不好说了。”一个稍微嘶哑一点的声音道:“你看如今朝事,依然是世家在当政。萧家固然没落,可是那韩家如今可是跳出来了。户部尚书韩玄道如今已是内阁首辅,那胡家和范家都是马首是瞻,朝野上下,遍布韩家的势力。子文兄说世家日益没落,但是依小弟之见,我燕国立国百年,真正世家之危,却是恰在眼前!”
“哦?”那子文兄立刻道:“侯兄如此说,那是必有道理,还请指教?”
此时掌柜的已经将酒食送到燕帝的桌子上,观察到燕帝似乎正在聆听屋内三人谈话,心中顿时一紧。
他经营茶肆,见的人多,早已经看出燕帝身份不同常人,甚至有可能是官宦之辈,又见他仔细聆听屋内三学子争论,如何不急?
这些进京赴考的学子,倒是有许多人敢于论及朝政,自从学子们入京之后,各家酒肆茶馆也都少不了一些议论,而张记酒肆自然也不能避免。
一开始那些学子们论及朝事,掌柜还真是胆战心惊,颇有些恐惧,毕竟有些禁忌之语若是被官府知道,少不得生出许多麻烦来,那些学子固然麻烦,酒肆掌柜只怕也要受牵连。
可是那些学子们每日里谈朝论事,倒也无人追究,掌柜的心也渐渐放下,不过苏子文三人却时常评点人物,更是将大燕国历来的帝王将相也都细细评论一番,有些话掌柜的听在耳中,依然是心中直突突。
今夜忽然来了这样一个贵气之人,更似乎是特意在聆听苏子文等人的言论,这掌柜只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便想不动声色进到房间里提醒。
他放下酒菜,尚未离开,易空霆却似虎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一般,扣住掌柜手腕,压低声音道:“你自去歇息,莫要多管闲事,不会有事!”
掌柜只觉得自己手腕子就像被铁箍箍着,急忙点头,易空霆这才放开他手,让他去了。
燕帝自然不管这些,只是听着从后面屋内传来的话声。
“子文兄,方兄,我且问你们一句,九大世家在世,朝中最强的是哪一家?”那侯宽淡定问道。
苏子文道:“自然是萧家!”顿了顿,又道:“不过叶家似乎也不弱。”
方立道:“我倒是觉得苏家一直不弱。苏家在朝中的门生可不少。”
“萧家有萧怀玉的兵权,那叶家当时占有渤州郡,财大气粗,手中银钱最多。”苏子文道:“方兄所言却也不无道理,那苏家几代人都佔着吏部尚书的位置,门生众多……”
侯宽笑道:“两位仁兄说的都对,九大世家争斗之时叶家、萧家、苏家都是不可轻视,其他几大世家则是合纵连横,结党自保。但是正因为如此,世家反倒对我大燕并无真正的威胁。”
苏子文明白过来,立刻道:“侯兄的意思,我是明白了。侯兄是说,因为各家都有实力,所以才会互相忌惮,互相制衡,反倒生不出太大的风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