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腐臭顿时在后堂蔓延开来,虽然过了两日,可尸体被剥掉了人皮,外面腐败迅速,也加快了内里的腐坏,秦莞眉目冷肃,每一刀都落的极准,一旁郑白石几人看着,胃里好容易压下去的酸水便又冒了上来。众人看秦莞剖验也并非第一次了,然而每一次看都又一次觉得震撼,郑白石知道秦莞被册封为郡主,也知道秦莞要了刑部挂名的虚职,这一点却是留在临安城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而随着围猎大部队的归来,秦莞在巍山大营的事迹也传回了临安城,一时间,有对秦莞插手刑狱指指点点的,亦有觉得秦莞是奇女子的,而因为皇上和太后的宠爱,指责秦莞的到底是在少数,其他人更是不敢放肆。看着秦莞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变的低着头,看着秦莞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儿,郑白石除了欣赏,还有几分处于长者的心疼,秦莞花一般的年纪,三个姐姐都各自为婚事筹谋,只有她,竟然一身清隽的站在义庄腐尸面前剖尸。郑白石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待看到秦莞从死者腹部拿一团乌黑的东西出来,叹气叹不出了,却是背过身去干呕了两声——那团乌黑的东西是秦莞从死者胃里取出来的,秦莞仔细分辨了片刻,弯了许久的腰直了起来,她下意识抬手想擦一擦额上的薄汗,抬到一半手却是一顿,然后才觉手是脏的擦不得,定了定神,秦莞开口道,“死者胸腹鼻腔气管内皆无明显异物,目前来看,死者应该是后脑受伤至昏迷,然后被施行剥皮,死者的胃里有一些还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暂时看不出是什么,但是死者受伤以前曾经大量饮过酒。”秦莞看完,还在看着那一团污物,经过了两日,那团污物已经变成一团烂糜,秦莞仔细看了半晌,才发现了一块极小的硬壳,又分辨半晌,秦莞道,“死者死前吃过蟹。”郑白石眉头微皱,“现在这个月份,还不到吃蟹的时候。”秦莞点点头,一边收拾剖验的伤口一边道,“的确,所以就更好查了。”郑白石唇角微扬,“郡主一来,果然就有方向了,展扬——”郑白石喊了一声,展扬立刻颔首,“好,属下现在就带人去查!”展扬带着人离去,秦莞收拾好了尸体之后方才从停尸案边走开,白樱连忙去打水服侍秦莞净手,等一切收拾完毕出来,郑白石正在和燕迟说话。“那个人被关了多年,殿下觉得是否有必要去提审?”燕迟思忖一瞬点头,“这个我会和尚书大人说,李大人这边想来是无异议?”李牧云站在一旁一笑,“那是自然。”李牧云说完,抬眸便看到秦莞从内堂走了出来,他唇角微扬,“郡主辛苦。”秦莞摇了摇头,走到跟前来和郑白石说道,“验尸所得到底还是少,还要靠展捕头顺着线索查下去才好。”说着微微一顿道,“一般的百姓吃不起蟹,特别是在这个季节,这个人这般年轻,我猜他的身份可能不一般,至少也是富家子弟。”郑白石倒是还没想这些,闻言道,“可这两日,官府却是未等到人报官。”秦莞眉头微皱,“只是我一个推测,或许也做不得准。”李牧云便道,“我倒是也这样想——”秦莞看着李牧云,心底却渐渐凝了一层寒冰,“李大人也这样想?”李牧云颔首,“郡主不仅擅长验尸,推案上更是常人所不及,刚才看郡主验尸,更是叫我想到了一个故人。”秦莞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是一片沉静,“哦?故人?不知是什么故人?”李牧云笑了笑,“人已经不在了,不提也罢。”话落却是不打算再说,转身看着郑白石道,“郑大人打算何时提审六年前那道士?适才听到郑大人说的,我倒是对那人也生出几分兴趣。”郑白石忙道,“这个便等世子殿下问了尚书大人之后知会咱们吧,李大人想要同审那是再好不过得了。”李牧云又笑着和郑白石说了两句,便提出告辞,大理寺卿本就不直审京畿要案,他眼下参与,不过因为牵扯旧案事关重大需要监察罢了。李牧云一走,郑白石一叹道,“李大人刚才一说,我倒是也想到个人来。”秦莞八风不动的看着郑白石的眸子,“郑大人想到了什么人?”郑白石往外看了一眼,见门口守着自己的人,便低声道,“郡主可知道前任大理寺卿?”秦莞眉心一跳,片刻扬唇颔首,“自然是知道的。”郑白石便又低声道,“不瞒郡主,我和前任大理寺卿沈大人也有几分故交,他虽然官至大理寺卿,可入京之后还是帮着临安府衙破了几桩案子,我曾亲眼见他剖验尸体,怎么说……郡主验尸之时眉眼之间的肃然,和沈大人颇有几分相像。”秦莞面上很是平静,“竟然这么巧合吗?”顿了顿,秦莞也道,“不瞒大人说,我曾拜读过沈大人的著作。”郑白石恍然一笑,“那就难怪了,这或许真有几分冥冥之中的缘分。”一顿,郑白石又低声道,“不过……沈大人在郡主年前回来之前出事了,这一点郡主应该是知道的,他牵涉进了晋王的案子之中,如今已经是京城的禁忌了,这些话我和郡主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还请郡主多个心眼免得惹上祸端。”秦莞眼底生出几分感激,“郑大人放心,我明白的,不过……郑大人觉得沈大人是不是真的徇私舞弊了呢?”这话一问,却问的郑白石一时语塞,抿唇半晌,郑白石才道,“官场之上的牵连皆是迷雾重重,郡主这个问题我却是答不上来。”秦莞笑,“大人不必紧张,我就说随便问问而已。”说着回身看了一眼正堂,“这个人虽然和旧案的遇害手法相似,可也有可能是有人知道当年的案子,继而模仿那案子的手法作案,郑大人,当年的案子是否京中人皆知?”郑白石却摇头,“这倒是没有,事发在京畿之外,因为凶徒杀人手法凶残,又涉及了道家和佛家还有拜月教,所以这案子是被临安衙门和刑部捂住的,京中的,只有经手了案子的人才知道,百姓们普遍是不知道的,再有便是观音镇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在观音镇闹得不小,不过观音镇那个地方有些荒僻闭塞,里面的年轻人来京城做活的不多,因此这事就算传到了京城也只是昙花一现便没了。”秦莞蹙眉,“既然如此,如果是模仿当年的案子,那就极有可能是观音镇的人,或者是当年从其他途径知道这案子的人了。”郑白石有些感叹,他是临安知府,除了临安府的刑狱之外要管的东西不少,所以即便有心查案,可想法却没秦莞这般快,秦莞这三言两语,便又指出了案子的另外一个方向,“郡主放心,我会让人按照这一条查下去。”秦莞笑着点头,却没再多说,她挂个虚职只是为了方便验尸,却不代表她真的能对案子的部署指手画脚了。验尸验完了,一旁燕迟便道,“时辰不早,我先送你回去。”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太长公主和秦朝羽只怕都出宫了,秦莞便点头,郑白石便道,“那就劳烦世子殿下了,每次都要世子殿下送郡主。”“不妨事——”燕迟又道,“稍后我得了尚书大人的准信便去府衙寻大人。”郑白石笑着应了,送二人到了大门口,待看到燕迟和秦莞一起登上了马车,他心底却忽然生出了几分奇怪的感觉,燕迟的名声早就传回了京城的,此前还打过冯璋,这样性子的人,对待永慈郡主却是格外的周到熨帖,莫非……郑白石眼底微微亮了亮,笑意一深转身进了义庄里。上了马车,燕迟便将秦莞拉到了怀中,他这样带领千军万马的人,在刚才看到秦莞不能为自己拭汗的时候,心底竟然生出了几分无力感。秦莞的确有些累了,便靠在了燕迟肩头,闭上眸子轻声道,“这案子不管是模仿当年犯案的手法,还是有的人又要用信教来做文章,都不简单,只怕来不及。”秦莞说的简单,可燕迟却是明白,这个来不及,是说来不及制止凶手作案,极有可能还要出现下一个受害者,燕迟听着抓着她的手捏了捏,忽然道,“你要入刑部,是否为了沈毅?”秦莞背脊一僵,一时不知道燕迟怎么问出了这话。燕迟见她惊讶,便道,“我不认得沈毅,亦没见过此人,可是郑白石和李牧云却是见过,李牧云没有说破,可他说得人必定就是沈毅,你心中崇敬沈毅,你是否觉得沈毅乃是被冤枉,所以想将他的验尸之术发扬?”秦莞松了口气,她适才差点以为燕迟已经看穿了一切,可此刻想想却又苦笑,是啊,谁能想到死了的人还能借尸还魂复生呢?就算燕迟再会洞察人心,他也是想不到的!“郑大人说你验尸的样子和沈毅十分相似,你从未见过他,竟然能冥冥之中有这样的缘法,可见你对她的崇敬之心并非寻常。”秦莞自小跟着沈毅行走,耳濡目染的除了沈毅会的医理和验尸之术,更学到了他验尸之时的专注的和严肃,如此,她验尸时候的模样,几乎就是翻版的沈毅,那些不熟悉沈毅的人就算了,李牧云曾是沈毅的副手,郑白石也和沈毅有几分私交,何况他们看秦莞验尸并非一次两次,自然感受深刻。秦莞苦笑一下,“这样说来,的确是有冥冥之中的缘分,也或许是沈大人在天之灵见我如此崇敬他,便给了我天赋和决心……”燕迟在秦莞掌心重重捏了一下,“还说自己不信鬼神?”秦莞却转过头来,一双眸子直直看着燕迟,“我不信鬼神,可我却信这个世上真的有玄奇之事,很多事都好像有天意一般……”秦莞这话既是剖白自己内心,更是处于愧疚而对燕迟的暗示,她没法子言明自己的遭遇,却又用着看似玄奇的话告诉了燕迟。燕迟看着秦莞清亮如溪的眸子,心头竟然生出微微的震动,秦莞这话看似直率玄奇,却又好像在说着什么,他捉摸不透,却又觉得话意不甚简单,他是打定了主意不逼迫她的,便捏了捏她掌心,“那你我是不是天意?”秦莞眨了眨眸子,“或许……是?”燕迟低头在她唇上狠啄了一下,“没有或许——”秦莞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片侯府灯火通明,雨嬷嬷正在正院之外等着她,见她来了连忙道,“郡主回来了,夫人正在正院等您呢。”秦莞眉头微挑,胡氏等她做什么?思及此,秦莞不由想到了秦朝羽,秦朝羽说了什么不成?定了定神,秦莞径直朝着正院而去,到了正院,却见只有胡氏一个人在堂中,见秦莞来了,胡氏热情的拉着秦莞道,“莞儿,是这样,我们去了安阳侯府,也想邀请太长公主来咱们府上做客,帖子我下午送过去了,只是明日的菜式,想让你也看看。”太长公主位置超然,胡氏和秦述专门去拜见了不说,还想再邀请他们过府,秦莞听着十分能理解,便直接应了下来,她是最为熟悉安阳侯府众人的,虽然不知道那么贴切,却比胡氏等人明白,特别是太长公主要为着身体忌口,这些秦莞说的自然没错。眼看说的快完了,秦述却到了正堂,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道,“莞丫头,你下午的时候去义庄了?”秦莞颔首,“是,出了新的案子您可知道?”秦述点头,眉头紧皱,“年前年后的永安城中不甚太平,你去看了如何?”秦莞摇头,“我只是去验尸了,其他的暂时还没头绪,凶手手法剖为残忍,如果不能查出关键的线索,只怕还要出第二个受害者。”秦述心焦无比,“这事下午已经报到皇上那里去了,京畿份属太子殿下管辖,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皇上颇为不满,莞丫头,这个案子,你可也要尽心。”秦莞听着自然颔首,胡氏笑道,“莞儿又不是正经朝官,你别说的她紧张起来。”秦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成王又在搞小动作了!”胡氏不和秦述议论朝堂,闻言却是道,“你知道湘儿她……”一听秦湘名字,秦述眉头一皱,“问她做什么!她现在好得很!”胡氏苦笑的看了秦莞一眼,秦述大抵也是念着秦莞在,虽然气恼,还是道,“我派人打听了,虽说将她逐出了秦氏,可也我知道你们还是挂心的,她那夜进了成王府,便住了下来,听说成王眼下对她还不错,那冯家姑娘还去过成王府,却被成王拦住了。”所有人都觉得秦湘去了成王府便会成为棋子,还真是没想到成王竟然会为了秦湘拦住冯沉碧,胡氏便道,“如此说来,成王待湘儿是真心的?”秦述冷笑一声,“成王哪有什么真心?我告诉你们让你们心安罢了,往后却是不会再管她的……”秦莞从正院离开的时候心底还在想胡氏的话,成王如果对秦湘真心,倒也不枉费她大着胆子做了这些事,还为了进成王府连秦家都背离了。刚回松风院秦霜便拿着绣样过来了,她这些日子安心待嫁,每日都在绣嫁衣和成婚要用的东西,胡氏虽说给她准备了颇多,可她还是不愿闲下来。“听雨嬷嬷说你去验尸了?八妹早就回来了。”秦莞点头简单说了说,秦霜一听到死人就害怕,秦莞自然没说那尸体的可怖。想了想,秦莞又将秦述带回来的话说了,秦霜听到秦湘被成王看重,一时意外了一瞬,片刻之后笑道,“那她也是求仁得仁了!她若是过得好,我也不会觉得抢了她的东西,只不过眼下冯沉碧还没进府,以后……”秦莞知道秦霜还是担心秦湘,摇了摇头没多言,秦霜忽然道,“这都几日了,你说她知道薛家求娶的人换成了我吗?”秦莞一愣,这个她还真是说不准。…………成王府的水月居里,秀栀正在服侍秦湘沐浴。当初跟着秦湘来的时候,看到晚荷没来,秀栀其实是心慌极了的,虽然她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不算没见过世面,可她们这次要来的可是王府啊!王府哪里是随便就能进的!看到秦述那般震怒,连她自己都觉得成王是不是真的只是利用了秦湘!可秀栀万万没想到,成王竟然是真的对秦湘好,秦湘入成王府的当夜是睡在燕麒的主院的,第二日,才拨了一个院子给她,也就是现在的水月居。拨了院子,又拨了嬷嬷和下人,如今成王府也有几个侍妾,可那些人却是全然比不上自家小姐,听说成王好多日子不去了,而那些人要么是别人送的要么出身不高,以后别说侧妃的位子了,就是做成王的贵妾都是不可能的秀栀是秦湘身边最得用的,一下子成了院子里的掌事大丫头,便是连嬷嬷们都不敢给她脸色,秀栀太庆幸自己跟着秦湘过来了!若非如此,她哪有机会见识到这样的富贵!这般想着,秀栀抬眸看了一眼,这水月居,光是一间沐浴的耳房都有小姐从前的卧室那般大,屋子里彩凤雕梁帷帐繁复,不论是大件家具还是小件的摆件,都是十足的富贵,看着地上绣纹富丽堂皇的黼黻,秀栀都舍不得踏上去。这就是成王府,这就是皇家的气派!从前自家小姐总是羡慕九小姐能入宫,能做郡主,如今,自家小姐也能享受这样的荣华,只要自家小姐一直受宠,以后再为成王诞下孩儿,便能荣华富贵一生了!秀栀想着,抬手将一旁的鲜花瓣放入水中,又拿了香膏抹在秦湘的肩头,一沐浴,秦湘肩头的暧昧痕迹就更是明显,成王已经连续两晚上都歇在水月居了!秀栀面色微红,一双眸子却是忍不住的在秦湘的肩头看了又看,片刻之后,秦湘微闭的眸子方才睁了开,经过人事的秦湘姿容更显秀丽明艳,一双眸子水汪汪的惹人怜爱,她泡的久了,想着成王或许就快要过来了,连忙要起身。秀栀服侍着秦湘穿衣,又帮她绞干了头发,秦湘便走到梳妆台之前落座。镜子里的人眉眼如画,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黛,她唇角微弯,对着镜子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来,一时连她自己都被惊艳了,离开秦氏便是断了最后的退路,所幸她是个聪明的,从前在侯府还端着自己是三房嫡女,如今到了成王府,她却只有一个目的,她要笼络成王的心,不论成王此前那般待她是为何,她都要重新笼络住成王的心。再有三个月冯沉碧就要进门了,在这之前,她得让成王心底有她。思及此,秦湘还是拿起唇纸抿了抿,又拿起一旁的墨笔描画眉毛,任何时候她都得让成王看到貌美嘉柔的她……秀栀见秦湘描眉,便知道她在等成王,于是带着小丫鬟们将浴房的水往出送,送完了水,秦湘下令道,“去外面等着,殿下若是来了,速速来报。”秀栀应了一声,连忙出门往垂花门处去候着,刚站定,秀栀却听到外面两个粗使嬷嬷低声说着话——“所以说还是这位秦姑娘会为自己算计。”“可不是,她跑了,自家妹妹被替了过去。”“听说那家只是个普通人家,哪里比得上王府?”“却也不一样,她妹妹嫁过去是做主母的,可是这位秦姑娘却没个名分……”秀栀听的心头一跳,来王府几日,她们没关注过外面的动静,听这二人的话,侯府却是要把六小姐嫁给薛家了?秀栀想了想,连忙转身往屋子里来,到了门口,秦湘听到动静急急迎出来,却只是看到秀栀一个人走了进来,秦湘皱眉,“成王殿下没来?”秀栀摇了摇头,“小姐,奴婢听到一件事……”秦湘眉头微挑,“什么事?”秀栀低声将刚才听到的话说了,秦湘眉头一皱愣了住,然而很快她轻笑一下,“如此也好,若是单单给秦霜找,还找不到薛家这样的呢,如今没有断了侯府和薛家的亲,秦霜也有了归宿,我倒是做了一件好事。”秀栀低声道,“小姐,冯家小姐没进府,您的身份便没法子定……”秦湘横了秀栀一眼,“我知道这些,你不必多言,我有打算。”秀栀欲言又止,可看到秦湘神色不善,到底没有多说,秦湘不耐道,“继续去外面等着去吧……”秀栀点点头,反身走了出去,然而这一夜等了大半个时辰也没等到燕麒过来,秀栀回来告诉秦湘,秦湘也等的心焦不已,便吩咐道,“你出去看看,看能不能问到殿下有没有回来,只怕是还没有回来呢……”回来了怎么会不来她这里?秀栀应声而出,可很快她又面色微白的走了进来,“小姐,走不到正院去,咱们这边到正院设的有侍卫,不让我们过去,那侍卫也不肯说王爷有没有回来。”秦湘的面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燕麒是成王,是皇子,府内戒备自然森严,第一夜她歇在正院,第二晚第三晚燕麒都过来找她了,他对她十分温柔体贴,以至于她有些自以为是了,燕麒绝不是轻易就被一个女子套牢的人。秦湘摆了摆手,眉头紧皱的坐了下来,她得沉住气,必须沉住气!“不等了,也不必去问了,我们歇下。”秦湘很快做了决定,秀栀有些愕然,她以为秦湘一定会等成王来的!…………第二日,太长公主果然带着安阳侯府一家到了忠勇候府。胡氏带着秦朝羽三姐妹一起迎接,秦朝羽看到秦莞却是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了。太长公主回了京城也极少出来走动,如今到了侯府自然是给了侯府面子,而秦述为了招待太长公主,还将秦琰和秦邺也都留在了府中。前次去安阳侯府时秦邺和秦琰都没有同去,而今日岳清也来了正好三人可以交交朋友,一进府,岳凝便拉着秦莞道,“这个是九殿下让我带给你的,你昨日走的太急了,忘记带着了。”秦莞一看,却是那坏了翅膀的金色雀儿!秦莞一时笑开来,“我还真是忘了,他竟然让你给我带出来。”岳凝也笑,“九殿下还有些舍不得呢,可又十分固执,我只好跑个腿了,本来打算今日给你送来,可回了府中却看到了侯府的帖子,正好,一道送来。”胡氏和江氏陪着太长公主说话,岳凝则和秦莞到了松风院,秦霜是松风院的常客,毫不扭捏的跟了来,秦朝羽却是不会跟来的。进了院子,秦莞四处看了看,“这笼子挂在哪里都不太合适呢……”岳凝也没有养过鸟儿,道,“在檐下挂着?”笼子提了一路,笼中鸟儿已经有几分萎靡不振的,秦莞见着便叫来茯苓准备水和鸟食,侯府中也养着鸟儿,茯苓忙去找底下人拿鸟食,却不想拿来了鸟儿却不吃。秦霜道,“是不是九殿下给它吃的太好啦?”秦莞摇头,“不是,九殿下是刚捉住它的,它之前没有主人,照理来说是不挑的。”茯苓想了想,“莫非要吃活的虫子?那奴婢去花圃翻翻?”茯苓自告奋勇,说到去花圃翻虫子还十分兴奋,那股子贪玩劲儿都出来了,秦莞失笑,还是让人将笼子挂在了屋檐之下,至于翻虫子还是买新的鸟食,就交给茯苓了,茯苓没养过小宠,见到这雀儿很是激动。岳凝倒是对京城新出的案子十分有兴趣,“我回京之后闲来无事,你下次去看案子的时候,不如带着我一起?”秦莞还记得岳凝第一次看她验尸之时的狼狈,“我可是要验尸的。”岳凝哼了一声,“我难道还不知道你要验尸?现在我可不怕——”岳凝下颌微扬的说完,见秦莞揶揄的看着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想想那个时候,就觉得好像在昨天一样,可已经过了大半年了。”秦莞也感叹,“是啊,那个时候要不是巧合救了太长公主,我的处境还不知哪般。”岳凝摇头,“你的医术又不是因为祖母来的,就算没救祖母,你回了京城,还是会大放异彩的,你现在可是小医仙呢……”说着,岳凝又道,“我刚开始认得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只是个寻常的闺阁小姐!没想到这个闺阁小姐竟然会验尸……还是将人开膛破肚的验……”然后岳凝就因为看验尸看吐了——春景正浓,岳凝拉着秦莞走在花圃说话,秦霜便走在她二人身后,岳凝说这些的时候,她也在想大半年之前,那个时候她可是满心看不起秦莞,还将秦莞推到了湖里去,后来她因为说错话被岳凝罚,被罚的时候才知道一点点害怕。见岳凝和秦莞说起旧事,她也不插话,只想着自己是怎么一点点转变过来的。想完又觉得庆幸,幸好她不再跟在秦湘后面了,若是像她从前那般性子到了京城,又没有人提点,简直是死一百次都不够的。以前秦湘是府中嫡小姐,是最受宠爱和尊崇的,而秦湘的确样样都比她好,她眼底便只能看到秦湘,以秦湘马首是瞻,连被秦湘当枪使都不知道,后来种种事端打破了她和秦湘之间的关系,也让她看到了秦湘母女的心思。对外人她们是姐妹,可对内,她不过是一朵陪衬秦湘的绿叶,永远都是。秦霜看着秦莞的背影,只觉奇怪的很,秦莞这样的姿容性子,结交岳凝、孟瑶这样的才是最好的,可现在连她也不由自主的粘着她,小时候她想成为秦湘,样样都好,被众人捧在手心上,可现在,她却希望能得秦莞的几分心性,即便只有几分,也足够她应对未来的一切险阻,世上怎么就会有这样叫人向往的人呢?“你胆子可是太大了,竟然敢去要朝中之职,虽然是个虚名,可也让许多人不情愿的,幸好是在那个节骨眼,不然朝中的那些老学究能用笔骂死人,还是那种不见脏字留在史书上的骂,偏偏如今你立了大功,那些认说也不好说的太过分。”秦莞笑,“我自己也知道,所以既然在那个节骨眼上了,我便提了。”岳凝偏头看秦莞,秦莞在锦州便叫大家不住的惊讶,没想到到了京城,她更是风生水起,如今郡主之位有了,还能以女子之身参与刑狱之事。岳凝叹了口气,“我可真是羡慕你,大哥要去朔西的时候我还想一起去呢,结果母亲和祖母都不让——”“你是义母的掌上明珠,别说义母了,便是我都不想让你去战场。”岳凝望天,“那我岂非一辈子耽误在闺阁了?说起来,那日我见到北魏公主,倒是羡慕,听说她在北魏便是常年不在宫中四处闯荡。”秦莞便道,“你还不知,她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宫中人情冷暖看的也多了,所以才生了这般性子,若是她母亲在,也不会让她常年在外的,她也是敢上战场的人。”不仅敢上战场,还在战场上对燕迟倾了心。“啊,她没了母亲吗?”这一点岳凝确实不知道,“如此说来,那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果然人人都不是表面那般风光万丈啊。”在花圃转了一圈,众人回到正院的时候太长公主还在和胡氏和江氏说话,秦朝羽乖乖的坐在旁边,虽然背脊笔挺,却显得有几分落寞。说了一中午话,又用了下午饭,太长公主觉得有些疲惫,便带着岳凝一行人当先告辞了,秦述和胡氏带着众人送到门口,只等太长公主的马车离开才返回。招待完了太长公主,秦述和胡氏的一颗心便落了地,秦霜便又和秦莞回了院子去看送来的金雀儿,茯苓竟然真的带着小丫鬟去翻了小虫子来,然而这金雀儿却还是不吃。茯苓苦恼极了,“也不知它从前吃的多好,咱们家的鸟食可不差啊。”秦莞不懂鸟儿,想着将鸟儿送去府中的匠人那去养着,可又觉得是燕绥送来的不好转送,于是又叫茯苓去匠人来院子,如此折腾到天黑时分,金雀儿不知是因为饿了还是如何,方才开始进食,秦莞几个便放下了心来。第二日一早,白枫来接秦莞去临安知府衙门。如今秦莞身份不同寻常,到了知府衙门便是走正门都无人敢拦,然而为了少些是非,她还是由原先的后角门而入,而后径直往审案的前堂而去。到了前堂,燕迟在,郑白石和李牧云都在,郑白石见到秦莞便道,“郡主,死者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秦莞忙问,“是谁?”郑白石苦笑一下,“是威远伯家的四公子。”威远伯?秦莞挑眉,脑海之中模糊的有几分印象,然而前世她对京城之中的世家并不熟悉,所以一时对不上号。郑白石便道,“威远伯家算起来也是开国功臣,只是到了现在早就没落了,便是这伯爵的位子也是最后一代了,他家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前几年跑出门没回来,二儿子和四儿子都是不学无术之辈,只有个三儿子勉强能看。”“郡主验出来的酒和蟹,我们走遍了城中有名的酒楼,只有两处有,第一处是城北的登云楼,第二处便是城西的凤栖楼,这两处都有用蟹酱做菜,我们按照身高身形年龄查了,在事发那夜之前去吃过带蟹酱菜的人只有两个,登云楼一个凤栖楼一个,登云楼那个是国子监的监生,凤栖楼这位却是威远伯家的四公子,我们当即去威远伯家查问,果然,这位四公子两天没回去了……”“威远伯病重,已经不太理事了,威远伯夫人倒是想去找这四公子,可当家的三公子却是不在意这个弟弟的死活,按照他的话来说,这个弟弟寻常五六日不回家都是有的,两日算不了什么,可一听死的可能是他弟弟,他还是吓了一跳。”秦莞眉头紧皱,“尸体成了那般,也没法子认尸。”“正是如此,所以三公子也没有肯定那就是他弟弟,不过据他所言,这位威远伯家的四公子最爱去凤栖楼,所以,他心底也有数了,如今他回去正派人四处找,如果没找到人,那死者便是威远伯四公子无疑了。”燕迟便道,“若按信教的说法,这四公子这样的死状乃是生前犯过错的,这一点可有查证?”郑白石便道,“查了,这位四公子是威远伯家年纪最小的,却因为不成器不受重视,年前他挑唆着威远伯夫人把几处铺子卖了,却是说当家的三公子中饱私囊贪了公产,因为这个闹得威远伯家宅不宁,威远伯的病就这么加重的。”铁树地狱,也就是拜月教的剥皮地狱,惩罚的便是挑拨兄弟、父子、母子等人伦亲情的人,而这位威远伯四公子正应了这一条。秦莞和燕迟对视了一眼,眼下几乎可以肯定,这凶手的路子和当年的案子差不多,只不过不确定是模仿当年的案子,还是说当年的凶手又出来作案了。郑白石面色也十分凝重,“这般对上了,那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按照教义杀人,我已经让展扬去查了,能知道这位四公子有此恶行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可要一个一个的排查还是十分不易。”燕迟便对秦莞道,“所以我决定先去提审六年前的老道士,你与我们同去。”秦莞眼底微微一亮,燕迟一定是知道她想去,所以才去派人接她!秦莞忙问,“何时去?”见她露出情急之色,燕迟就知她是开心的,一扬唇道,“现在就去——”------题外话------嗷~到底和当年的案子有没有关系呢!万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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