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范鑫喊了一声,秦莞连忙倾身将范鑫的肩头按了住,“动不得,你意志力惊人,这几日千万要忍住,你若实在忍不住,便又要将你绑住了。”范鑫苦笑一下,目光却看向了秦莞身后。却不见燕迟跟来。秦莞叹了口气,“世子殿下没有来,今日有许多事要他处理,我一个人过来的。”范鑫似叹了一声,“如今……”范鑫的身份虽说是睿亲王的亲卫,可这么多年跟着睿亲王,进可带兵冲锋,退可运筹帷幄,所见所知,早已不是普通侍卫可比,放入朔西军中,也是能带领千军万马的将领,因此,对于如今京城的局势,他心底并非不明。秦莞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不必操心这些,殿下回安排妥当,眼下当务之急,是你要养好身子,殿下心中颇多遗憾,你若是就此一病不起,殿下心底必定愧责。”睿亲王出事,燕迟不在身边,如今好容易范鑫活着回来了,燕迟自然不希望范鑫再死去。何况范鑫是当时亲身经历过睿亲王被刺杀的人。问了问脉,秦莞微微松了口气,便坐在一旁的矮凳上道,“皇上昭告朝野,说睿亲王乃是被戎人刺杀,可当真?”范鑫面色微白,虽然燕迟从未说过这位永慈郡主对他对么重要,可他活着回来的事是不能让旁人知道的,而燕迟不仅让秦莞给他治伤,还能让秦莞单独来这处小院,足见燕迟对秦莞的信任。因此,范鑫便直接道,“看起来的确是戎人,所用的短箭和刀,都是戎敌常用之物,不过……不过王爷这一次带着的人不多,走的路线也十分隐秘,事发当日,王爷和我们落脚在凉州以北怀清县的驿站之中,便是朔西军中,也无人知道我们在那落脚。”秦莞眉头一皱,“那军中是否有人知道王爷去何处?”范鑫动弹不得,便道,“没有,王爷当时是说要带人去巡防。”这么说着,范鑫艰难的道,“当时,王爷是先收到了朝廷派去西北的钦差的书信,然后才带着人往凉州赶的,只有那钦差和凉州衙门的人知道王爷要过去。”秦莞眼瞳微微一缩,三个月前,西北军粮案事发,这般大的贪腐,还影响到了朔西军,当时整个大周为之一震,案情一月无进展,皇帝便派了钦差前往西北查这贪腐案,派去的人乃是兵部左侍郎兼九城巡防营副指挥使林徐贵,此人出身西南青州世家,乃是十五年前被举荐入朝的世家子之一,其人为皇帝所信任,不仅领了兵部副手之职,连九城巡防营的副使也为他所掌,虽然都并非第一长官,可这副职地位本就不低,他还一人身兼二职,兵部和巡防营一个牵扯到了全国兵马统筹,一个又掌着京城戍卫之权,足见其人身份之重。秦莞压下了心底的念头,“殿下大概明日才会过来,你且安心养伤。”范鑫“嗯”了一声,又道,“多谢郡主救命之恩。”秦莞扯了扯唇角,“我答应他必定救活你,必定不会让你回了京城还丢了性命。”说完这话,秦莞也不耽误,等范鑫喝了药便为他换药。范鑫一个大男人,在军中受伤从来都是让军中大夫们手忙脚乱的包扎医治,还没受过秦莞这样的精细的照顾,一时又感念秦莞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一时又觉受之有愧,他没能救得睿亲王性命,如今反倒自己一人活了下来。“这半个月,你比不好受,等熬了过去,才是真的活了下来。殿下不希望你死,这件事……殿下的性子你知道,他还需要你。”范鑫眼眶微红,没想到秦莞已看出他在想什么。秦莞并不好久留,换好了药秦莞便告辞了。浔娘将秦莞送走,回来便道,“范兄弟,你好福气,这一次若非是郡主,只怕……”范鑫何尝不知,他点头叹了口气,“没想到郡主医术如此高明。”浔娘便道,“郡主在京城之中,可是有着小医仙之名呢,如此就罢了,郡主还会验尸查案,就是因为连番立了大功,才被奉为郡主的。”范鑫眼底微微一亮,倒是没想到秦莞这样的世族贵女还会验尸。…………秦莞回了侯府便让白樱送消息给燕迟,只说她去看过范鑫了。这个时辰,秦莞也不知道燕迟在做什么,更不好就这般去王府。白樱听令送了消息,秦莞这才放心了两分。第二日一大早,秦莞刚用过早膳,雨嬷嬷便来请秦莞前往正院。秦莞略一定神,带着茯苓走了出去。正院之中,秦述和胡氏都在,秦琰也在一旁站着,秦莞行了一礼,秦述便开门见山道,“莞儿,睿亲王府的事你都知道了,你怎么想?”秦莞容色镇定道,“如今自然是要等睿亲王的棺椁回京,然后举办丧礼,等睿亲王下葬。”秦述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秦莞这是没听懂?轻咳一声,秦述又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和睿亲王世子已经被赐婚,关于你们的婚事,你怎么想?”秦莞便道,“我们的婚事?”秦述和胡氏对视一眼,秦述道,“莞儿,睿亲王出事,燕世子要守孝,这一守至少便是一年,这岂不是耽误了你?”秦莞面不改色,“才一年而已,缘何耽误了我?我如今不过十七岁,一年之后,十八岁嫁人,也并不晚。”秦述闻言唇角微沉,明白了秦莞的意思,“莞儿,你可知道睿亲王出事意味着什么?”秦莞眨了眨眼,“意味着迟殿下没了父亲?”秦述心口一堵,剩下的话便说不出来了,秦莞仍然看着秦述,她那双眸子清澈无比,倒是看得秦述莫名有几分不自在,秦述半晌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没什么了。”秦莞一笑,“那我就先入宫去给太后娘娘看病了。”秦莞说完福了福身,转身退了出来。秦莞一走,胡氏便叹气,“你听到了吧?我说什么来着,莞丫头就是这样的,她心底都明白,可是咱们影响不了她的。”秦述苦笑了一下,“这孩子可真是……”“她和迟殿下早就认识,这赐婚也是太后娘娘赐的,她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跟太后娘娘说这个婚她不认了?”胡氏摇着头叹了口气,“我看这事只能这样了。”一旁秦琰听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秦莞离开的方向,倒没接话。这边厢,秦莞入了宫仍然直奔寿康宫,刚进寿康宫,便听到陈嬷嬷在吩咐下人,秦莞听了片刻,陈嬷嬷吩咐的事正和瑞亲王府有关。“迟殿下正在悲痛之中,不管这些也是正常的,你叫内府那边多上心,这次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太后娘娘第一个不饶。”跟前的小太监不住的点头,陈嬷嬷摆了摆手,“去吧。”一抬眸,陈嬷嬷看到了秦莞,她忙迎了上来,“郡主来了!”秦莞颔首,和陈嬷嬷一起往里面走,秦莞看了一眼离开的小太监,道,“可是为了准备睿亲王的丧仪?”陈嬷嬷叹了口气,“是啊,昨日迟殿下和内府的人说了一会儿话,整个人有些恹恹的,没多时,便将这些事都交给了自己的小厮,那小厮又是个只会行军打仗的,根本就不懂这些,没办法,奴婢便只好盯着些,所幸这些事都有惯例,内府和礼部的人也不敢轻慢。”秦莞颔首,“今日世子殿下可入宫了?”陈嬷嬷摇头,“没有,皇上让世子殿下罢朝休息,世子殿下今日没去前朝,也没来看太后,倒是昨天晚上皇上过来了一趟,担心太后的身体。”秦莞点了点头,跟着陈嬷嬷走了进去,一进内室,却见太后娘娘靠在矮榻之上出神,连她们二人走进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陈嬷嬷闻言叹了口气,走上前禀报了一声太后才转过身来。一见秦莞来了,太后有些疲惫的坐直了身子,“莞丫头来了。”秦莞行了礼上前,“太后娘娘,您没有休息好吗?怎么瞧着脸色比昨日更差了?”太后摇头,陈嬷嬷却道,“娘娘昨夜醒来数次,天还没亮就睡不着了,这半日了,也没合眼,哎。”秦莞看着太后,“如今天气越来越凉了,太后娘娘可得好生歇着才是。”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太后身后去给太后揉捏肩颈,太后微微闭上眸子,“还是你贴心。”秦莞牵了牵唇,“太后可要放宽心,否则这病气要久久不去的,拖得时间长了,等天气一冷,您就得日日难熬,到时候皇上和几位殿下都要担心的。”太后叹了口气,“罢了,我听你的。”陈嬷嬷笑道,“待会儿太后娘娘去歇个午觉?”太后点点头,陈嬷嬷方才欣慰的笑了。任着秦莞揉了一会儿肩膀,太后牵着秦莞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来,“你不必担心我,如今我只担心燕迟,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只是如今,我也不便让你去王府,哎,等丧事办完了,我得问问燕迟的意思,我死心还是希望你们早点成婚,我也好放心。”秦莞笑,“好,那到时候您和他商量,您怎么吩咐我便如何做就好。”太后只觉秦莞乖觉,便将她搂了搂,“燕迟有你,可真是他的福分。”秦莞不敢当,又和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扶着太后去歇下。等太后歇了午觉,秦莞方才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了燕绥。燕绥眼巴巴望着秦莞,因为睿亲王府出事,这两日整个寿康宫静悄悄的,昨夜皇帝更是在此留了许久,燕绥有些害怕,便也不发一言。秦莞走上前来,拉着燕绥坐在了廊檐之下。今日是个晴天,日光却被云层遮住,此刻几缕明光从远处泄下,她们这里暖意融融,日光却没落在身上,秦莞仿佛嗅到了冬日的气息。“皇祖母很严重吗?”燕绥忽然发问,秦莞摇了摇头,“不算严重。”燕绥松了口气,“他害怕吗?”秦莞看向燕绥,见燕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望着她。秦莞知道燕绥口中的“他”指的是谁,秦莞摇了摇头,“他不害怕。”燕绥收回目光,小脑袋低低的垂着,“我就很害怕。”燕绥知道燕迟的父亲死了,便也想到了自己母妃的死,他低低的道,“母妃是被人害死的,他睿亲皇叔也是被人害死的吗?”秦莞吓了一跳,连忙将燕绥的嘴巴捂了住。“九殿下,不能说这样的话。”秦莞的紧张吓的燕绥一哆嗦,可正是因为秦莞如此紧张,燕绥才眨了眨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等秦莞松开燕绥,燕绥低下头去,喃喃道,“原来是一样的。”顿了顿,燕绥又道,“难怪母妃让我离开这里。”秦莞心头一跳,“殿下,你说什么?你说瑾妃娘娘想让你离开皇宫?”燕绥点了点头,秦莞将声音压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为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燕绥想了想,“去岁端午。”燕绥并不能将时间记得很清楚,甚至不知道那一日具体是哪一天,可那时候端午节临近,燕绥只记得这两个字,秦莞听得心头一震。瑾妃在六月初的宫宴上被杀,却在五月初的时候就想让燕绥离开?“母妃在害怕,她害怕会被人害死。”燕绥又低低说了一句,秦莞听着这话,更觉不可思议。“瑾妃娘娘经常说这话吗?她是很害怕的样子和你说?”燕绥摇头,“说过几次而已,她是很害怕,还做噩梦。”对于受宠的瑾妃来说,说几次这样的话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九殿下,瑾妃娘娘可还和你说了别的?”燕绥抿着唇,好像想不起来,又好像不打算说,一张笑脸浮着和年纪不符合的木然沉默,让秦莞纵有舌灿莲花之能,也问不出个什么来。秦莞心中着急,她左右看了看,忽然蹲下身子来看着燕绥。“九殿下,你不想找出害死你母妃的凶手吗?”------题外话------大婚不会很晚的……我可是亲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