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青文抱着几个牌位来了林家, 他浑身上下沾满细白的雪儿。
原来刚刚他们说话的工夫,天空飘起了小雪花, 密密麻麻, 卷着风,簌簌而下,像孤单无依的树叶, 没有归处。
他穿得单薄, 冻得直哆嗦。
李秀琴拿了布巾给他弹身上的雪,又让郑氏把衣服拿来, “前几日给你做的衣服, 今儿才做好。来, 快试试。”
郑氏拿着一件厚实的棉衣过来, 刘青文搓完手, 直到身上有了热气, 才套上棉衣。
这一穿,他感觉自己好躺在木棉花堆里,浑身上下充满了舒爽。
刘青文鼻头一酸, “婶子, 谢谢您。”
李秀琴笑了, 将倒好的生姜生糖水递给他, “快喝吧。一会冷了效果就不好了。”
刘青文先了道了谢才接过来。
等他喝完, 身上暖和了, 李秀琴问他何时迁坟?
“我刚刚在路上算过日子, 后日适合迁坟,到时候我会将长辈们牵过来。”
李秀琴点头,说起桂香, “这孩子明明清清白白, 却被人诬蔑,也是命苦。”
刘青文抿嘴,“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李秀琴笑了,“我自是相信你。不过我觉得光你待她好还不行。她呀,其实缺的是身份。”
刘青文面露不解。
“我觉得桂香这孩子不错,与我家晓晓又玩得挺好。我和你林叔打算认桂香当干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刘青文眨了好几回眼睛,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他腾地站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这?真的吗?你们愿意收桂香当干女儿?”
他这反应着实太逗,李秀琴噗嗤一声笑了,又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坐下,“是啊,桂香受这不白之冤,我瞧着心疼。如果她成了我的女儿,估计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她。你觉得呢?”
“那当然。”刘青文从来没有嫌弃过桂香配不上自己。在他看来,他其实也是个农家子,配个农家女也算是门当户对。可别人总替他委屈,这就着实让他很苦恼。要是桂香真认林二叔和林二婶为干爹干娘,以后便没人敢说桂香配不上他。这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瞧瞧这一点就透的性子,真的太适合当官了。李秀琴心里暗暗赞叹这孩子的悟性,面上又多了几分真心实意,“我也不知道许家什么态度,要不然你辛苦一下,替我们去许家跑一趟,试探一下许家人的口风?”
她本来想自己上门,但又一细想,桂香刚得了钱,许家人会不会以为他们也想分一杯羹呢?要是被他们当面拒绝,她面上也无光,还不如让刘青文先去探听二位的口风。
刘青文自然乐意之至,当下就迫不及待站起来,“好,我现在就去。”
李秀琴忙按他坐下,“着什么急。这忙了一天了,你吃饭了吗?这又不是什么急事儿,好歹将肚子填饱啊?”
刘青文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这才想起来,自己竟是忙了一天,连饭都忘了吃。
大约是饿过劲,他反倒没什么感觉。
没过多久,萱儿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来了,褐色的汤汁里泡着淡黄色的面条,面条上面有一块煎得金黄的鸡蛋以及切得方方正正的卤肉。最上方点缀几颗鲜嫩可爱的香菜叶儿。
这面一上桌,翻滚的热气扑鼻而来,刘青文从这热气中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儿,夹杂着肉香、香菜的鲜香、汤汁的浓香以及白面的麦香,好闻极了。
李秀琴见他只顾着发呆,忙将筷子递给他,“快尝尝。”
刘青文接过筷子,先是捧起汤碗喝了一口汤,这汤味道鲜美且浓郁,只一口就让他再也忘不掉。
夹了一筷子面条,这面条也擀得相当爽滑劲道,越嚼越香,越吃越上瘾,让人恨不得全部吃进嘴里。
等他一碗面吃完,额头冒了一层热汗。
李秀琴给他递了帕子,“这是我家下人缝的,手艺粗糙,你将就着用吧。”
一块帕子用了五年的刘青文哪敢嫌弃,当下摇头,“这样就挺好。”
吃完饭,李秀琴又让郑氏给他拿一双靴子,“这外面的雪越积越深。你脚上这棉鞋不防水,可别浸湿了。”
刘青文有些不好意思,“这靴子从我的月钱里扣吧。”
李秀琴哭笑不得,“说什么孩子话。这靴子和这衣服是一套的。都是从公中出的。”
刘青文接过靴子,套上后,这才发觉里面有一层厚实的羊毛,就好像踩在木棉花堆一样柔软。
李秀琴看了眼天色,给他拿了把油纸伞,“快去吧。要是他们不愿意,你也不必多劝,这事总归要两厢情愿才好。”
刘青文点头表示明白。
等他出了院子,郑氏拿起他的鞋,才发现这鞋子重得很,鞋子里面都湿了。
李秀琴刚刚已经看到了,让郑氏帮他把鞋子给烤干,又细心嘱咐,“明年要带他们一块去京城,春秋衣服要在年前做好。”
郑氏点头记下,只是还有些担忧,“奶奶,咱们这几个针线活都一般。这活计在乡下还凑合,可到了京城,会不会被人看不起?”
李秀琴细细一想,郑氏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所谓细节之处见底蕴,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乡下人,但他们不能穿太粗糙的衣服。只敬罗衫不敬人,自古有之。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找个好点的绣娘来做两身体面衣裳。
整个村子手艺最好的就是桂香和许成祖的媳妇。不过这两人就算给刘青文做衣服,也不会用太贵的面料,李秀琴看了眼外面的雪,“等雪停了,我带你们去县城置办年货,到时候给他买些上好的面料,到时候让桂香帮忙做。你先拿些好的细麻布给他做几身里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