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过后,沈亢和袁丰平起身告辞,而刘炳云留了下来。刘炳云心事重重,徐浩东只好取消下午的工作安排,陪着刘炳云继续胡侃瞎聊。“炳云老兄,不是我说你,你的定力也太差了。你我同病相怜,倒也算不了什么,可你不能在老沈和丰平面前示弱,这不是让他们笑话么。”“咦……浩东,你也认为,咱俩与他俩是两路人?”“明知故问,难道不是吗?”“愿闻其详。”徐浩东说:“你我都是草根出身,而且是一路草根,连就读的大学也都是不入流的。你因尚经武省长当年的提携,才能到达现在的位置,我何尚不是如此?一路奋斗,一路坎坷,如履薄冰,如走钢丝。你我从政的成功窍门,无非是天时地利人和,但这种成功太过脆弱,说不定明天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刘炳云说:“严重同意你的说法。”“再说老沈和丰平,他们都是好人,都是好官。但毫无疑问,他们的成功与他们的家庭背景有关。丰平就不用说了,有个离休的副国级老爸,只要他不是自己作死,将来进入部级行列,是现在就能看得到的结果。沈亢也是如此,他老婆的堂叔曾当过邻省副省长,否则他也进不了省级机关工作,也不会有一路的顺风顺水。我曾经总结过,丰平可以比你我少奋斗十年,沈亢可以比你我少奋斗五年。”“你说得对,就凭出身这一条,他们的起步就把咱们拉下了一大截。”徐浩东说:“总之一方面,他们真心诚意的尊重你我的成功。而另一方面,他们骨子里的那份优越感,又对咱们的成功保持着一份天然的轻视。”刘炳云说:“这说得有点严重了吧。”“呵呵……这只是我个人的观察和判断而已。不过有一种情况,可以验证我的这种说法,比如说你我倒霉之时,他们是不是躲得远远的。”“有道理,浩东,我记住你的话了。”徐浩东说:“所以,以后在老沈和丰平面前,少谈人事变迁,也不能示弱。”刘炳云说:“浩东,谢谢你的提醒。”“老刘啊,传统的力量太强大了。就是清明的正常的政治生态,也摆脱不了传统文化的影响。”“你是说,草根永远是草根?”“那倒不是。丰平的爷爷就是个普通工人,老沈要是没有老婆娘家的关系,他不过就是农民的后代。因此,草根经过奋斗是可以翻身的,出身只是客观因素,而绝不是决定性的。”“那你想说明什么?”“我想说的是,你我这种人,既要努力奋斗,又要顺其自然,荣辱不惊。不瞒你说,我就是这样的心态,经过努力上去了,我不骄傲,经过努力后上不去,我也不气馁。所以,老沈有句话说得太对了。”“哪一句话?”“夹着尾巴做人。”“我以为他在讽刺你我呢。”“话糙理不糙,你我应该共勉,应为理解为这样八个字,审时度势,韬光养晦。”刘炳云苦笑了一下,“道理很通透,现实很骨感。浩东,你有年龄优势,可我离五十快了。”徐浩东笑了,“这就是我说的顺其自然。人生嘛,不如意之事常有八、九,无奈总比如意多嘛。”“浩东,受教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咱俩是不是去见见李智宏书记和尚经武省长?”徐浩东沉吟许久,不置可否。这是他和刘炳云最大的区别。刘炳云遇事,喜欢并习惯于去找领导,而徐浩东恰恰相反,最大的困难最大的事,他也不会轻易去找领导。“老刘啊,这事你自己定。我的建议是,等党的十九大结束后再说,现在去打听私事,似乎有些不妥。”刘炳云听从了徐浩东的劝告,强忍着没去找尚经武省长,打听上层的人事变化。不过,徐浩东判断错了。九月底,尚经武省长被调离,出任西南某省省委书记。调令匆匆,刘炳云连面见尚经武的机会都没有得到。金秋十月,国庆佳节。十月中旬,党的十九大在京城隆重召开。徐浩东与刘炳云、沈亢和袁丰平一样,都是党的十九大代表,都参加了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盛会。大会期间,徐浩东还曾有机会出彩,在选举中央候补委员时,他的得票数离最后一名仅差十二张,这对三十七岁的他来说,是个了不起的成就。徐浩东没受什么影响,回到云岭后,接连开会,带着全市党员干部,掀起学习十九大精神的热潮。十一月底,初冬来临,徐浩东的岳父许经来,结束为期两个星期的讲学,从京城回到了家里。晚上多加了两个菜,为岳父接风洗尘,徐浩东也难得破例,在不是周末的晚上陪岳父喝了几杯。饭毕,岳父说:“浩东,你可惜了。”徐浩东不解,“爸,我什么可惜了?”“你差了十二票,不然你就是中央候补委员喽。”徐浩东笑了,“咦,爸你是怎么知道的?”岳父说:“明知故问,我这次去京城三个大学讲学,是我的学生邀请的,他们久居京城,这点信息岂能不知。”徐浩东微笑着说:“爸,这没什么可惜的,相反,这很正常。”岳父说:“我听说,你并不在候选人名单中,也没有得到李智宏书记的支持,哪怕你稍稍的吭几声,你就能抹去那十二票的差距,这难道不是可惜吗?”“爸,你此言差矣。如果我吭几声,我就是违规违纪,我就是自己作死。这是铁律,我绝不敢越这雷池一步。”“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爸,官场上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说论资排辈,工作需要。比如说中央委员和中央候补委员,一般都是副部级以上官员,我差得还远。比如说有计划地培养干部,我没有被提名,就说明我还在被培养阶段。总之,有的东西是不能违背的。”岳父点了点头,“浩东,你说得是。就你个人来说,你这次也收获不少吧。”徐浩东微笑了一下,“一半好处,一半坏处。”岳父哦了一声,“这又怎么讲?”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