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这个集市已经没人关顾了,尤其是去年夏初一场大水之后,商铺被冲垮了大半。集市上如今四处是残木破瓦,自上游随洪水冲到这里的有枯树烂泥,依然堆聚在商铺内外。
村长说,这个集市最繁荣时可谓万商云集,金国的宋国的蒙古国的高丽国的甚至连大理国的东西在这里都能买得到。而且集市边上,圈出来的那地方,是专门供给骡马买卖的场地。
当年,淮水两岸官府设立的四五个榷场,没有一个规模能跟长临村的这个集市相比。这是让李村长最觉得自豪的一点。
金宋打战时,长临村的集市就会关闭。一旦不打战了,这里的集市就会像没阉成的猪一样,勃然而动。
当然,这些只是李村长的说法,对这种说法,赵权表示不相信。
不过,村长说这个集市就是检验淮河两岸关系的晴雨云,这一点赵权还是认可的。无他,两国关系好时,官府对于长临村的走私市场就睁一眼闭一眼;两国要打战了,那么走私也必然会被查得紧。
商铺里最中间位置三间最大的,就是郭全家的商铺。自去年以来,不管是郭家还是其他家,都没人来整修这些铺子了。对于战争的势态,商人也许比执政者还要敏感。
赵权看着数百米之外的那片破损不堪的集市,脑子里依然一片茫然。
集市再往下就是淮水,淮水以南,那就是宋国。
宋国,自己这辈子还没去过的地方。而宋国的东南角落,曾经是自己上一辈子的故乡,三千多里的路,自己还能回得去吗?
与村长家隔着一条小石子路,就是共墙而建的赵家与陈家。
一溜低矮的院墙中,两个木门并排而立。简陋却干干净净。
赵权刚要推开院门,突然意识到:他又把陈耀给落没了!
他只好回过头,站在那候着。没多久,陈耀肥白的身子就滚过来了,满脸鼻涕眼泪。他哇的一声抓住赵权的胳膊,“小舅,你怎么又不叫我!我说我不去学堂,你又非拉我去,去了又不让我好好睡觉,睡着了也不叫我回家。害我又被我爹抽醒了赶出来!”
“嗯嗯,我下次不会忘了!”赵权抓了抓陈耀的小胖手,“别哭了啊,要不然我姐以为是我在欺负你。”
“你就是在欺负我!”
赵权推开门,脚还没抬起。陈耀就挤进去,哭嚎着:“娘!小舅欺负我!”
从院子右侧的厨屋里,出来了一个女子。身着淡蓝色麻布衣裙,一头黑亮的发丝绾在脑后,眉目依稀与赵权有些相似,但脸形与陈耀完全一样。只是这张如满月般的脸自然没有陈耀那样的拥挤,让人看着就会产生一种莫明的安静与亲近感。
女子左右手各抓着一块半湿帕布,扔给了赵权一块,腾出一只手抓住陈耀脖颈,另一手的帕布就往陈耀脸上抹去。
陈耀嘴里的呜咽声立刻就被摁回肚子了。他手抓脚挠的,还是没挣扎出来,那女子熟练地给他擦完脸上的鼻涕与眼泪,说:“再这样说小舅,晚上你别吃饭了!”
又不顾陈耀的反抗,把他双手也擦了下,随口问道:“你爹呢?”
陈耀刚被擦干净的脸,立刻又淌下两串眼泪,呜呜着说道:“爹把我给抽出学堂了,我哪知道爹去哪了?”
那女子只好又给陈耀擦下了脸,柔声说道:“好了,宝贝,别哭了!”说完,在他的腮帮子上亲了个大口。
赵权有点艳羡地看着陈耀和他的母亲,那是自己的亲姐姐赵槿。
虽然自己与陈耀都是吃姐姐的奶长大的,但自从恢复意识后,自己就不怎好意思跟姐那般亲近了。而且陈耀也不让,那是他的底线。
突然,陈耀抽了抽鼻子,脸上立即堆起一朵如花笑脸,直接把准备继续流下来的眼泪挤回眼窝里去。他拱了拱赵槿,哈着嘴说:“娘,今天有好吃的?”又抽了下鼻子,“哈,是面条,好像还有肉燥!”
说完,就准备冲进厨屋里。
赵槿伸手抓住陈耀的后领,拖住他,喝道:“着啥急!”说着,把他往后一拽,自己先进了厨屋。
赵权也跟进去了,把擦过脸的帕布递给赵槿。他也闻到一股香味,不过似乎是煎蛋的味道。他有些奇怪,油在这个时代可算是比较精贵的东西,姐姐平常炒菜根本就舍不得放油,吃的东西以脍炖为主,今天怎么会舍得煎蛋呢?这辈子自己似乎就没怎么吃过煎的东西,闻着那香味,忍不住就舔了舔嘴唇。
灶台上摆着一碗满满的肉燥面,上面有一个金黄色的煎蛋。面条显然刚煮出来,隐约地冒着诱人的香气。
陈耀哪里还忍得住,哇的一声就准备扒上灶台去。“一边去!”赵槿直接把陈耀拍下来,先把面条端起来,放到灶台边上的一个灵牌前,又燃了三根香,对着那个牌位,嘴里开始默默地念着。
赵权这才想起来,七月初五,今天是他三周岁的生日,也是他这一世母亲的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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