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爽进去后又寻了一圈,终于在靠后的位置找到了165号的所在。
和周围那些摆了干花或者小物件的格子不同,这裏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黑色盒子,再无它物。
格子外面有带锁的透明小门,高爽隔着玻璃摸了摸:“连个遗像都没有吗?”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可看到这东西之后心裏也是五味杂陈。
奶奶虽然嘴上时长骂两句这个已经化成灰的爹,可高爽知道,她心裏还是始终惦记着的。
要是她知道自己这儿子落得这么个下场,心裏定然痛不余生。
高爽手将手里已经破败不堪的康乃馨放在了玻璃门外,回头勉强挤出个微笑,有些怅然的对何晓玲说道:“这就是我爹的骨灰盒。那啥,你要不要叫声老丈人?这也算是见家长了……”
何晓玲没有理会高爽这时候爆烂梗,反而走近了些,拉住了高爽的手。
她能瞧出高爽心情不怎么好。
一旁的八号看了看那个黑盒子,声音低沉地说道:“节哀。”
“没什么好哀的,我对这个人压根没什么印象。”
高爽耸耸肩,出了口气才挤出个比较勉强的微笑说道:“据说我两三岁的时候他就跟一群倒腾光盘的人来了高丽,说实话我根本不认识他,真正该伤心的另有其人。”
“……”
八号看了看高爽,没有再说话。
不过高爽却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问道:“对了,八号是吧,你有儿子吗?”
“啊?”
八号被高爽跳脱的四位整的一懵,随后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老婆都没有呢。”
“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就别干这活了,回老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高爽感慨地道:“实在没什么事儿好做,可以来京城找我。”
八号疑惑道:“你这是……”
“有感而发吧!”
高爽指了指黑盒子,说道:“这位和你是同行,你得叫一声前辈。”
八号闻言一阵愕然,看着那个黑盒子神情郑重了几分,突然抬手敬了个礼。
何晓玲问道:“小爽,现在能带走吗?”
高爽摇摇头:“估计没可能了,要办不少手续的,我没时间待在这裏。”
何晓玲想了一下说道:“那姨留下来办吧,弄好了再去找你们。”
“别!你是女一号,宣发不在不合适。”
高爽吓了一跳,赶忙道:“而且,这边惦记我的人太多了,夏大爷的事情随时可能重演,实在是不安全。以后再说吧……”
最后扯了一下何晓玲的胳膊,像是生怕再有什么变故似的,赶忙出了B1区:“走吧,见也见了,咱们回去。”
高爽跟何晓玲已经走出去一截了,却发现八号没有跟上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八号还站在165号格子跟前:“你不走?”
八号回头,对高爽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八号突然挥手出拳,直直的砸在那带锁的玻璃门上。
“砰……砰……砰……”
这小门似乎是亚克力材料做的,八号害怕砸坏后面的盒子,收着力连续出了几拳,才终于是砸脱了合页,将那黑盒子取了出来。
高爽被八号的举动整的目瞪口呆:“卧槽!这么不讲规矩的吗?”
八号抱着盒子向高爽走来,不以为意的道:“讲规矩谁干我们这行啊。”
高爽点点头,深以为然的道:“说的有道理……”
八号没有把盒子交给高爽,而是说道:“你拿着这个不好登机,我们帮你带到新加坡。”
“谢了!”
“应该的。”
高爽他们下山的时候那个出售鲜花的小酒馆上通宵营业的灯牌还亮着,但是卷帘门早已拉下。
街道上有两个蹒跚的醉汉,歪倒在不远的位置。
街面上停的车辆不少。
最后跟过来的白车虽然不见了,但是之前的两辆还在,而且又有一辆新来的黑色商务,应该是一号他们的车子。
八号上了最开始来的那辆黑车的副驾驶。
一直靠在驾驶位门边上吸烟的那人走到高爽跟前,说道:“高先生,我们送你去汉城吧。”
“好的,麻烦了。”
高爽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现在跟何姨在一起,既然已经知道在高丽会有危险,就没必要冒一些不该有的风险。
那人将车后排门打开,笑着对高爽道:“保护你的安全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
车上只有驾驶位的司机同志和副驾驶的八号。
高爽等何晓玲上车后才进了车里。
司机也没问他们要到哪里,明显是早就知道的。
高爽刚在车上坐好,后背一沾座椅靠背整个人突然就弹了起来。
“嘶!”
何晓玲看高爽表情扭曲,赶忙问道:“怎么了?”
“疼……疼疼疼!!!”
高爽上身绷直,扶着前座身体都不敢扭一下。
明明刚才在山上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突然就感觉浑身都不得劲了。
“你受伤了?是不是中枪了?”
何晓玲瞬间神色大变,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手足无措的想拉高爽的衣服:“快让姨看看!”
八号他们也是关切的望了过来。
“没有没有!中枪了我哪能坚持到现在啊!”
高爽僵硬的挺着后背,艰难的拜拜手:“应……应该……问题不大!咱回去再说。”
将两人送到酒店之后八号他们就直接走了。
何晓玲在前台领了预定好的房卡,搀扶着高爽去了房间。
进门后,便着急忙慌的让他脱掉了上衣。
这一看何晓玲差点没晕过去。
高爽背上的伤倒是还好,都是尖石头碰出来的淤青。
不过一块块的青斑看的还挺瘆人的。
最严重的却是脑袋后面,有一块儿伤口一直在流血。
山上光线比较暗,血水在头发的掩盖下顺着脖子流了满背。
高爽的衣服穿的厚实,从外面倒是没看出来什么。
此刻脱了衣服,最裏面的衬衣整个后背都已经被血水浸透了。
何晓玲的手都不知道改往哪儿放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扑梭梭的往下掉:“怎么伤的这么重,死东西,你流这么多血咋不说?!你……你要吓死姨是不?!!”
“我都没啥感觉……”
高爽状态挺不好,艰难的趴在床上,纳闷道:“这咋弄破的这是?”
何晓玲小心地擦了擦高爽后背的血迹,后脑勺的伤口却没敢动:“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别……我真走不动了,困的厉害。”
听到高爽说困,梨花带雨的何晓玲脸色更白了。
高爽咧了咧嘴,安慰道:“已经不流血了,没事的。要不……贴……贴块创可贴吧……”
说完这话,高爽便再没了声息。
任凭何晓玲在旁边怎么喊都得不到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