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钰到达灾区当夜,便收到了密报,说他蓄积多年的三大暗桩被大理寺查出来,永隆帝震怒之下让史太卿带兵查封了,缴获不少兵器,但最后,归罪到了赵王余孽头上。
赫连钰颤抖着手,脸色阴鸷地看着密报上的那些字。
三大暗桩就这么没了!
那可是他自生母去世以后耗费多年囤积出来的心血。
赫连钰用力将密信一角捏出了褶皱,隐约觉得喉咙口涌上丝丝腥甜。
刚好挑在他南下赈灾这时候下手,而且最后把罪责归到赵王余孽头上,让他这个真正的幕后主人吃了个哑巴亏,就算想开口为自己辩驳几句都不能,足见布局的人心思缜密。
烧了密报,赫连钰宽袖一扫,书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侍卫急匆匆跑进来:“贤王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赫连钰声音冷沉,“如今可还能联系到京城的人查出是谁在咱们背后动手脚?”
护卫蹙眉摇头,“咱们的情报网不知何故全断了,方才这封密信,是负责刺探皇宫情报的暗卫传来的,而且费了好大劲。”
赫连钰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
精心养护的东西,连自己都还没舍得用,就被人全数给毁了,那种巨大的落差感,足以让一个人从头顶到脚底都充斥着满满的恨意。
这次的事,不是赫连缙就是赫连洵。
不过以赫连缙前段时日在御乾宫惹得龙颜大怒最后被禁足灵泉宫这事儿来看,暗桩被毁必然是他的手笔。
想到赫连缙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计划,好似从一开始就知道南方会有水灾,更预料到朝廷会派他南下赈灾一样,赫连钰突然觉得心惊。
这么些年,他果然低估了这个整天以纨绔混世做伪装的皇兄。
此时的赫连钰绝对不会想到,赫连缙真正的狠招还在后面。
——
因为暗桩被毁的缘故,赫连钰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当地父母官常知府就着急忙慌地找来,“贤王殿下,外面的灾民闹起来了。”
赫连钰眸光一沉,“怎么回事?”
常知府道:“收到朝廷开仓救济的文书以后,下官马上就派人前去最近的义仓调粮食了,可是清湾水库地儿太偏,距离义仓有些距离,灾民们受不住饿,就跪成一片请求下官开放军仓赈灾,下官哪有那个胆子,所以,只好来请教殿下您了。”
赫连钰眉头紧紧拧着。
南凉的仓廪包括六种:正仓、转运仓、太仓、军仓、常平仓和义仓。
军仓、正仓供应兵饷。
转运仓、太仓供应官禄。
义仓负责赈贷救济。
常平仓用来均输平淮,所谓“谷贱伤农,谷贵伤民”,为了调节这种状况,所以设了常平仓,在市场粮价低的时候适当提高粮价大批量收购,又在市场粮价高的时候适当降低价格出售给百姓,对平抑粮食市场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清湾水库此地,的确与负责赈贷救济的义仓有些距离,就算现在安排人去调集粮食,至少也得两天才能运达灾区。
而清湾水库附近却有个负责供应兵饷的军仓。
灾荒的时候,百姓最先关心的不是钱财,而是温饱。
从水库灾情送达朝廷再到朝廷的开仓放粮文书下来已经过去了几天。
也就是说,有很大一部分灾民在这段时间内都是饿着的,饿极了,生命受到威胁了,百姓自然恐慌,于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纷纷抱着最后的希望请求常知府开军仓放粮应急。
常知府为官数十载,还是头一回听说灾民要求开军仓救急的,情急之下匆匆忙忙跑来找朝廷安排来赈灾的贤王赫连钰。
赫连钰本就因为暗桩被毁一事心烦气躁,此时再听灾民闹事,更是火上浇油,脸色一再冷沉,“闹事的灾民有多少?”
常知府道:“约莫有百十来人。”
赫连钰呼吸一顿,攥了攥手指。
能否重拾父皇的信任,就看他此次赈灾的功绩了,可军仓是供应军饷的粮仓,随意开放乃杀头大罪,他怎么敢冒这个险?
两权相害取其轻,赫连钰左右考量之后,最终还是坚守不开军仓。
他随着常知府来到大门外,见到灾民跪在地上,由于饿得太久的缘故,一个个东倒西歪,跪不太稳,衣衫褴褛,形容枯槁似厉鬼。
赫连钰压下脾气,温和地道:“义仓的救济粮后天一早就能到达,大家再耐心等一等,到时候,一定会让你们吃饱的。”
最前面的一个灾民一下子扑过去抱住赫连钰的裤腿,“贤王殿下,求求您给我一口饭吃吧,哪怕只有几粒米也行,小民实在是撑不住了。”
见一个去求情,后面的便跟着蜂拥过来。
“贤王殿下,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贤王殿下,我们只要喝口米汤就成。”
“殿下……我们坚持不下去了。”
赫连钰看着灾民们落泪祈求的场景,心里一揪。
他也很想把自己的口粮拿出来缓一时之急,可他救得了眼下这百十来个,却救不了外面数以千计的灾民。
如果一时同情眼下这百十来个,会让外面得不到米汤喝的数千灾民愤愤不平,暴乱便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里,赫连钰心一横,冷下脸来,“本王再说一遍,义仓的救济粮后天早上到达,谁要是敢再闹事,就统统抓起来!”
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的灾民哪里肯听,依旧不饶不休地闹着,赫连钰一挥手,让衙差把带头闹事的那几个给抓了起来杀鸡儆猴,还因为反抗被踹了几脚。
后面的灾民见状,惊恐地退了回去。
然而这事还没完,才到夜里,被赫连钰下令抓起来的那几位就在府衙大牢里活活饿死了。
消息不知何故很快就散了出去,外面没闹事的灾民一听说这位贤王殿下竟然把灾民抓起来活活饿死,马上发动暴乱,局势一时难控。
——
京师顺天府。
赫连缙又顺着密道溜到苏晏府上来了,此时两人正在对弈。
“国公爷好计谋。”赫连缙仔细打量对面脸色沉静的人一眼,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