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
肖四方长这么大,吵架闭嘴是她最忍气吞声的时候,而打架涉及□□伤害,她一步都不可能退。
嫌弃地把踩过人脸的鞋底在地面上蹭了好几下,她才满意地放下脚,转身离开。
刚出小巷回到停车的地方,身份环就嘀嘀响了。
通讯接通,卢意愤怒的咆哮声传出来,“你给我发的什么玩意儿,这男的也太丑了,恶心!”
“唔,光看脸还没有那么恶心啦。”结合他说的话才恶心呢,肖四方在心里补全道。
吼归吼,卢意也不是蠢人,突然收到流民同学发来的没有任何角度结构技巧可言而且像是偷拍的人像照片,照片上的人还一看就不正经,显然是碰到了危险。
如果这一通通讯肖四方没接,她就得报警了,线索就是这张图片。
不过肖四方既然接了,那就证明事情已经解决了,卢意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恶意道:“哼,怎么就没恶心死你呢?”
肖四方一本正经:“不可以的,要是少了我这个搭档,你该有多为难呀。”
卢意:“……恶心!”
通讯粗暴挂断,肖四方岔开腿跨上独轮车,打算继续寻找来钱的门路。
一阵劲风掠过,独轮车倒下,发出啪的一声。
路人疑惑地投去一眼,仿生树下空无一人。
肖四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的天地就开始旋转,心脏仿佛掉进冰窟窿里,冷得捞不起来。
是那个人的援手?!
还是特里?!
动弹不得的状态好像就维持了几秒,又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被放下的时候她的整个后背都已经全部湿透了!
“不要紧张,是我来投奔你了。”
一道熟悉又不是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肖四方一个激灵,终于缓过神来,连滚带爬和声音的主人拉出距离。
狼狈转身,那张足以让头顶拟态镜面黯然失色的脸正含笑对着她。
肖四方目光僵直地看着他白色手套上方的手腕。
还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又在猜我是谁?”
他扬着长眉,微微弯起的眼睛剔透清明,举止自在从容,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个什么逃犯。
“已经不用猜了。”肖四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脑子里这几天刚被艾达她们灌输进来的,温柔谦逊优雅尊贵细腻善良美好的圣父形象晃来晃去,最后定格在他空荡荡的手腕上,全面崩塌。
双手贴裤缝,弯腰行大礼,肖四方能屈能伸当机立断大声道:“感谢您当时的援手!除了您的救命之恩,其他的我一概不记得了,请您放心!”
她的头低到了腰部,模样看起来万分真诚。
可惜岑薄已经看到她低头前满脸“岑薄居然真的会骗人”的震惊之色,故作失望:“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打算履行当时的承诺了?”
肖四方额际一痒,一滴豆大的汗滑了下来。
她知道的是太多了,多到无法分辨哪些是她应该承认自己知道的,而哪些是不应该知道的。
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好拿出当初在废墟星冲着他大放厥词的勇气,可只要一抬眼皮看见这人和煦的笑脸,就忍不住连腿都要颤动起来。
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莫过于此。
这时候给她带来了巨大压迫的始作俑者还绕着她转起圈来,幽幽叹气,“前几天你还说我就是最好的,还说要保护我,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随着他这一句话音落下,肖四方高速运转的脑子终于找到了出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不让它太过谄媚,“怎么会,我当然愿意保护您,万死不辞。”
“嗯哼。”
还保持着九十度鞠躬模式的肖四方看不见他的脸,苦恼地想这鼻音到底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正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岑薄含笑的嗓音再次响起,后脑勺也被人摸了两下。
“你怎么傻乎乎的?”
傻……
肖四方敢怒不敢言,她从小到大都是最机灵的那个,怎么会和这个字搭边!
“过来坐。”
一直压迫着她的气息如同冰雪消融,了无痕迹。
肖四方浑身一轻,抬起头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回到了学校的内部,并且就在第一天进入内城的那个入口处。
岑薄此时正坐在一棵仿生树下的长椅上,轻拍着他身侧的位置。
不是入学时间,这个内外城的出口又设在学院内部,除了值班的老师和图谋不轨的坏蛋,根本不会有人来。
肖四方朝长椅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看一眼他的脸色,轻手轻脚坐下了。
事到如今,她已经确认圣父爸爸没有恶意,只是在他面前无端觉得自己渺小,无论怎么调整心态都放松不下来,整个人都硬邦邦的。
岑薄看了拘束不安的她一眼,又笑了,“上次见面你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现在畏畏缩缩的,你的梦想不是要平权,要平等吗?”
平等。
这两个字深深扎进肖四方心底,她低头,用力捏了捏手掌心的肉。
“我还没有修炼到家,所以和人差距太大的时候,还是会自卑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无意识地缩着肩膀,和平日里强势自信的样子有些不同,但这副状态只出现了短暂的几秒,她的脚尖在地面上碾了碾,马上又恢复精神,声音也坚定起来,“不过,暂时的自卑是没有关系的。等我把差距拉近,就不会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