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忘不了凤家老宅那间被凤白梅称为‘绝路’的石室。</p>

如果他没有跟去老宅，凤白梅便不会退入那条绝路！这一次的千佛山，又将经历什么？自己是否会再一次连累她？</p>

见他不说话，凤白梅自顾自地道：“当你把生死当回事儿时，它就比天大。可当你没把它放在眼里的时候，它就狗屁不是。”</p>

寒铁衣被逗笑了：“你一个女儿家，用词文雅些。”可笑着笑着，他便低下了头。</p>

凤白梅这样说，她也应该是这样做的。战场上生死一线瞬息万变，她到底在鬼门关前徘徊了多少次，身上累了多少刻骨伤痕，才能以女儿身爬到二十万铁血儿郎的头上，让他们甘愿把命交到她手上？</p>

凤白梅笑的更欢了。她在军中骂的更难听，回都已经收敛了不少。她将头靠在车壁上，望着青灰的顶喃喃道：“你放心，我把你拉入这火坑，定然护你周全。若是护不住你……”</p>

寒铁衣抬头看她，等着她的下文。</p>

凤白梅也低眼看他，眸中笑意清浅，说：“我便一生为你披麻戴孝，守一辈子寡。”</p>

寒铁衣无语，虽然这话听着挺动人的，但前提条件不怎么美好。</p>

“你只需要为我穿上凤冠霞帔就好。”</p>

他的神情格外认真，换来凤白梅一阵爽朗的笑声：“好，凤冠霞帔，十里红妆。”</p>

她笑的开怀，寒铁衣却是满心的苦涩。</p>

她答应的如此畅快，是因为两人间那一纸赐婚的圣旨。就像她挂印归来，只为留住凤家忠义，为她凤臻将来挂帅铺平道路。她凤白梅，从未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只要有那纸圣旨，只要对凤家有利，她是嫁给他这个文弱书生，还是嫁给阿猫阿狗，对她来说的区别都不大。</p>

小麻雀驾车的技艺极好，马车在山路上行了半日，也不见如何颠簸。日头还未挪到中天，已经到了千佛山脚下。</p>

凤、寒二人下了马车，立身车前，遥遥望向连绵的山脉，放眼望去一片苍翠郁郁葱葱，隐约可见红墙青瓦参杂其间。山脚立了一块天然的石碑，碑上刻‘千佛山’三字，久经风雨，上面的红漆已经剥落的差不多了。一条人工修葺的石道蜿蜒而上，宽阔笔挺，可供两辆马车并行。</p>

小麻雀从车上拎了食盒下来，望着石阶苦了脸，深吸两口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雄赳赳气昂昂地打算往上冲，被凤白梅叫住。</p>

凤白梅道：“东西给我，你驾车回去吧。”</p>

小麻雀不解：“将军下山来怎么办？”</p>

凤白梅并不回，从他手里接过食盒，只吩咐：“回去同嫂嫂讲，晚饭不必等我。”语毕，便上了石阶。</p>

小麻雀只得去了。</p>

二公子摇着折扇跟了上去，去接凤白梅手里的食盒：“我来拿吧。”</p>

凤白梅也不和他抢，手略略一松，寒铁衣手上受力，整个人一个踉跄，差点直挺挺地栽倒下去：“我去，什么东西这么沉？”</p>

他瞧着那食盒也没多大，小麻雀和凤白梅拎着挺轻松的，怎么到了他手里就好似有千斤重？</p>

凤白梅重新接了食盒，不咸不淡地道：“二公子摇扇的手，不适合做粗重活。”</p>

寒铁衣无语。</p>

他突然有那么一丢丢后悔，后悔小时候没听老爹的话习武强身了。</p>

一路上，凤白梅走走停停，寒铁衣拼了老命才赶上，爬上第一座山峰，见了山顶那破落的小庙，寒二公子说什么也不肯走了，赖在那遮风挡雨都嫌磕碜的亭子里大喘气。</p>

凤白梅气定神闲，四周转转。见小庙后头一片雪色，微风一吹好似有淅沥的雪花飘落，却是一片梨花林。</p>

那林间有一白发苍苍的布衣老妪，正拖着一个竹编的筐，在树下除草。她也瞧见了凤白梅二人，抬起头朝二人笑了笑。</p>

凤白梅拎着食盒行了过去，那老妪起身同她招呼：“姑娘，这山上许久没人来，你们上山来做什么？”</p>

“我与夫君打洛阳路过。”凤白梅指了指不远处亭子里的寒铁衣，低眉微笑：“早年听说千佛山的盛况，便想着上来看一看，不曾想如今竟然荒成这样了。”</p>

那老妪咧出一口黄牙，笑道：“这千佛山荒了好些年头了，寺庙也早都搬空了，唯有这漫山遍野的桃李花还能赏一赏。”</p>

凤白梅微微叹气：“真是可惜了。”低眉见了老妪放在框里的镰刀，便将手上的食盒往上提了提，同老妪笑道：“我这食物本是为求佛准备的，如今寺庙也没了，这东西白扔了可惜。老人家，您还没吃饭吧，若是不嫌弃，这些东西便送你吧。”</p>

老妪笑的两眼都挤成了一条缝，枯瘦的手在粗布衣衫上擦了又擦，一个劲儿地道：“姑娘可真是大善人呐！”说着话，便伸手接过食盒，正要掀开盖子，一道寒光闪在她脸上，令那条缝瞬间张开，里头道道精光射出。她将手中食盒扔开，佝偻着的身子犹如灵猴一般倒翻着往后退去，等站立时手里已经握了那把镰刀。</p>

而凤白梅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寒光泠泠的冷剑。</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