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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铁衣循声望去,便看到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武冰洋手脚齐全地攀上窗,左脚踏在窗沿上,包着纱布的右脚晃荡着,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她将一把入云锏抗在肩上,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寒铁衣。</p>
见她这个样子,寒铁衣便明白,什么脚扭伤了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凤白梅救他。这女人的心可真是海底针,太难琢磨了。</p>
他咬着牙将伤口清理干净,长长出了一口气,才冷笑着问:“寒某究竟何处得罪过武小姐?”</p>
武冰洋道:“没别的意思,纯粹看你不顺眼罢了。”</p>
寒铁衣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将一块纱布咬在嘴里,才敢把伤药往伤口上道。他看凤白梅处理伤口的时候,驾轻就熟,脸上神情都没怎么变。可当那白色粉末飘到伤口上时,仿佛有千万根银针从伤口处出发,向四肢百骸乱蹿,痛的他额头冷汗如雨,几度闷哼出声来。</p>
见此,武冰洋嘴角噙了一抹轻蔑的笑:“像你这种弱鸡,就该醉死在花街柳巷。”</p>
寒铁衣很快适应伤口的疼痛,扯下嘴上的纱布,狠狠心,赶着阵痛的尾巴,快速地将纱布缠上去,又是一阵隐忍的闷哼声。待这一阵痛感缓和过去了,他才开口:“你这么针对我,不就因为小白吗?打着为她好的名号,却全然不考虑她夹在中间为难。”</p>
“呵……”武冰洋仿佛听了笑话,嗤笑着道:“你说她夹在你我之间?寒铁衣,你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又有什么资格,让凤白梅为你为难?”</p>
“你说的没错,你与小白自幼相识,而我寒二与她不过因一道圣旨结缘。”寒铁衣缓缓地将裤管放下,也不看武冰洋,似自言自语地道:“可终究,是我与她结成夫妻,白首同心。你与她再深的情分,也不过是姐妹情深,可你们到底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姊妹,她也要嫁人,你也……”</p>
“嘭”的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桌被劈为两半,溅起的木屑落了寒铁衣满身,桌上瓶瓶罐罐欢乐地满地滚动。</p>
武冰洋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寒铁衣身前,隔着一堆烂木头,入云锏悬在寒铁衣的鼻尖,与那白皙的肌肤仅咫尺之隔。</p>
“凤家老宅她因你入绝路,千佛山她因你而伤。”年才二十二的女子,板起脸来,五官都透着冷冽凛然:“她在落魂关握镇魂帅印,你在温柔乡枕歌女膝头。纵然她如今卸了帅印,也是凤家女将,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染指的。”</p>
寒二公子这些年放浪形骸,所有人便都当他真的是花丛浪子,欢场驻客,以至于常常忽略了他天机阁阁主的身份。直属皇帝领导的机构,所有人都知道它就在那里,可认真追溯起来,除了阁中人,谁又真的了解过天机阁呢?</p>
从它建立到如今,人们只知道在洛阳城开阳坊内有一座二层小楼,只知道天机阁主一届不如一届,甚至落到了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文弱书生手里。</p>
他们掌握武林动态,调节武林纷争矛盾,有天字楼三百员众高手。同时,也监测朝中官员动向,有暗字楼上千的耳目。谁也不知道天机阁总阁在哪里,也许街边卖布的大婶,巷尾挑担的老翁,乃至沿街乞讨的小乞丐,都是天机阁人。</p>
他们忽略了天机阁在平衡朝廷与江湖之间的关系,就像忽略了寒铁衣执掌天机阁的四年,江湖与武林都是一片岁月静好的宁静。</p>
是真的没有矛盾吗?</p>
庙堂衮衮诸公,江湖群雄豪杰,真的就一点事都不发生吗?</p>
不过是,在这片无声的战场上,有天机阁主运筹于帷幄之中,决策于千里之外罢了。当然,这份功劳,寒二公子自认不敢独享,毕竟,各种多半事务,都是天下第一剑客在打理。不过,这也能说明他有识人之明啊!</p>
“那么,武小姐希望寒某怎么做呢?”寒铁衣额头挂着冷汗,面色痛的惨白,抬眸看向武冰洋的视线,一片寒凉的讥讽:“是赌上我寒家九族的命抗旨拒婚,还是一刀抹了脖子?”</p>
他总一副嬉笑玩闹不正经的模样,逢人便端出满眼的春光,给人一种春暖花开漫天桃瓣的错觉。此刻敛了容,压了声,好似一把镶金嵌玉的剑出了鞘,露出了嗜血的寒芒来。</p>
武冰洋从未见过这样的寒铁衣,亦或者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p>
忽的,脖颈间一凉,一抹沉重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她低眉一看,薄薄的软剑就抵在她脖颈间,将屋中暖黄的烛火折射出一道清冷的光映原色的木板墙上。</p>
寒铁衣往后仰,将自己从入云锏下挪开,整个身子落在张椅里,凉薄的唇畔析出了一丝冷笑:“寒某是好性格了些,可有些话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自在。就算小白打了招呼,我也有千万种方法瞒着她杀了你。栽赃嫁祸、毁尸灭迹……反正武小姐常浪迹江湖,武家如今也是树大招风。”他将凤白梅的话删减修改,就变成了自己的警告宣言,说出来格外流畅,把武冰洋唬的一愣一愣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