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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铁衣坐在角落,听众人调侃自己,脸上一直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流言碎语于他而言,但真不痛不痒。</p>
见众人看向自己,方将写了‘天机阁’三个字的青绸扇收拢,往左手掌心一敲,敛容冷声问:“诸位可曾听闻,凤白梅曾于凤家老宅、千佛山遭人行刺?”</p>
“此事我听说了。”陆子柒举手,像极了课堂上积极回答夫子问题的三好学生:“据说,寒阁主和凤将军定亲的事,引起洛阳城中深闺女儿们的不满,纷纷众筹买凶,趁着两位当事人幽会之际,要除掉凤白梅。”</p>
武林中人都知道,年轻的陆盟主有写点小故事的爱好,她的话,权当秋风过耳,听了也就算了。因此,只附和着点了一下头,目光仍是盯着寒铁衣。</p>
“据我朝提刑司所查,指使此次刺杀的,正是血衣门的旧人。”寒铁衣肃然道:“血衣门虽已是过去,但毕竟也是江湖门派,若像十年前那般,派出军队清缴,恐怕要在江湖上引起恐慌。如今,凤白梅已非朝廷命官,因此,朝廷决定遵循江湖事江湖了的规定,由她自己出面解决此事。”</p>
他一句话,便把整个朝廷搬到了凤白梅身后,表明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朝廷授意,谁若对此有异议,自去问朝廷。</p>
众人闻言,心头皆琢磨起来,唯有那灰衣老道仍旧不肯松口:“朝廷的意思,从来都是由天机阁传达,凤白梅是寒阁主的未婚妻子,焉知你不会动了恻隐之心,误传朝廷旨意。”</p>
寒铁衣不动声色:“天机阁自建立以来,便自觉接受江湖和朝廷的监督。余道长若觉本阁徇私,可向各州府的提刑司举报。更何况,黑市的事,江南兵马司也参与其中。”</p>
余道子坦然一笑:“历来官官相护,并非新闻。更何况,江南兵马司副总兵的兄长,曾是镇魂主帅座下第一军师,寒阁主将他搬出来,只怕不能服众啊。”</p>
寒铁衣叹了口气,脸上扯出了一抹苦笑:“不论江湖朝廷,每逢大事,本阁总是两面不是人,这天机阁主,实在难当啊!”</p>
“哈哈哈……”余道子大笑道:“适才老道所问,也是武林中人的疑惑。寒阁主若是没有个能说服人的理由,恐怕开炉大会一过,武林中人一人一口唾沫,也得把你淹死。”</p>
那余道子坐右上角落,寒铁衣坐左下角,一老一少二人,隔着偌大的堂子,遥遥对望了一眼,各自一笑。</p>
众人这才明白,这余道子并非代表武林向天机阁发难,反而是有意提醒寒阁主做好准备。</p>
那余道子乃武当掌教,已然七十高龄,眉发雪白,却双颊红润,端的是鹤发童颜。与他同桌的,则是少林三味大师、峨嵋青霞掌门。</p>
那三味大师也是过了不惑年,僧衣光头,两耳及鼻头奇大,额上三条横纹极深,正像个‘三’字。</p>
峨嵋青霞掌门倒是年轻,不过三十出头,但一身的黑白竹布对襟道袍,头上束着同色头巾,神情比年岁长的二人更为肃穆,与两位老前辈坐在一处,通身的气质竟丝毫也不逊色。</p>
见堂中众人皆不说话,那三味大师才高念一声:“善哉!”尔后捻着念珠说道:“佛家云……”</p>
话未说完,坐在隔壁桌的明教圣女竹烟儿打趣儿说:“三味大师,您成日家佛曰佛曰,那佛祖可告诉您,此次那把神兵,要花落谁家啊?”</p>
众人又哄笑起来。</p>
三味大师慈眉善目地一笑,三条皱纹便愈发明显了:“这事儿,你去问吴老爷子,岂不比问我佛管用?”</p>
竹烟儿道:“要能问出来,哪里用得着烧香拜佛?这吴老爷子也是,每次开炉大会,总要故弄玄虚,吊人胃口。反正,兵器是他造的,要赠予谁也是他说了算,直截了当送了出去,还怕旁人闲话不成?”</p>
明教出自漠北,少在中原活动,一切风俗礼节与中原有出入,民风甚为开放。那竹烟儿一身短袖短裤露脐装装扮,衣上用金片装饰,举手投足一阵叮当细响。缘着入乡随俗,她上拭剑峰后,便在衣衫外围了件长红兜帽披风,只露了两条胳膊在外头,倒也不惹人闲话。</p>
她年方十八,容颜千娇百媚,声音也甚是柔媚,听得人心里直痒。在场的,又都是武林老人,便不与她计较。</p>
唯有那此番代师上山来的华山大弟子铁敢最是个憨厚的性子,有什么便说什么:“圣女也知道兵器是吴老爷子的,他愿意怎样便怎样,若圣女不顺心,下山去便是。何苦吃着人家的饭饮着人家的酒,惦记人家东西还说闲话?”</p>
听他这话,旁人未怎么着,竹烟儿将杏眼一瞪,抬手便将筷子朝铁敢弹了去。</p>
铁敢独坐正中一桌,桌上并无饭菜,只搁了几坛子各样的酒水。眼见那筷子朝桌上酒坛去,他忙俯身一捞,竟是空手将那透着力道的竹筷接了下来,横眉道:“在座哪一个手上没点功夫的,说话便说话,要动手,进拭剑园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