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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山洞不远处有一座二层的吊脚竹楼,处在一群竹屋正中间,特别显眼。竹楼的二层四面都开了小窗,正对山洞那一扇窗口,一个下半张脸布满灼痕的彪形大汉将小手臂靠在床上,握着一把瓜子:“咔哒咔哒”地嗑着,瓜子皮在楼下铺了一地。</p>
这人正是欢乐寨的寨主虎爷,他望着山洞的方向看了许久,满心满眼的纠结。</p>
“我说老海,里头关着的,真是凤白梅和寒铁衣吗?”虎爷说这句话时,吸了好几口凉气,尤其是在提到两个名字时,好像烫嘴,几乎囫囵不清。</p>
屋子里横七竖八地摆满了矮几,几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竹雕,最多的,是女子像。一个男子盘腿坐在当中,长长的灰色头发遮住了脸颊,从衣上流泻下,铺在整竹铺成的地面上。他面前的矮几正放了一樽横卧的女子像,已经刻出上身,他的右手正握着刻刀慢慢刻女子裙裾。</p>
“那个小的,是葬剑山庄新任少庄主吴穹志。”男人的声音极温和,像是和煦的春风缓缓荡开在竹楼里:“你以一己之力,惹了江湖和朝廷中最不好惹的两股势力,这欢乐寨的欢乐到头了。”</p>
“嘶……”虎爷将手里的瓜子随意扔在地上,烦躁地抬手薅了薅一头短发:“人都抓回来了,怎么办?”</p>
“凤白梅身手不差,寒铁衣身边必定有天机阁的人跟着,他们能让你们带回来,肯定是自愿的。”灰发下的那双眼炯炯有神:“想要保住欢乐寨,你只有实话实说。”微顿一下,他眸中寒光闪过,看向虎爷:“你是不是让她看到胸口的纹身了?”</p>
“嗯呐!”虎爷愣愣地回:“那个纹身有什么问题吗?”</p>
灰发男人叹了口气,将刻刀搁在桌上,站起身走到窗口,一身灰色的袍子几乎与头发融为一体,垂于身侧的左手齐腕断开。他看着山洞壁上那扇铁门,瞳孔仿佛也被那漆黑的色彩染透,深不见底。</p>
“你心口的纹身和血衣门的标记很像。”灰发男人道。</p>
血衣门的事近来闹得沸沸扬扬,虎爷自然也听说了,下意识地解释道:“老海,你是知道的,我当初纹这个莲花纹身,只是为了遮掩心口的疤痕,和血衣门没有半点关系。”</p>
男人微微仰头,灰色发丝从两颊滑落,露出满脸的褶皱:“这话你同我说有什么用?”</p>
“那你总得给我出个主意吧。”虎爷愁的眉头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你不是在镇魂军待过吗?去找她说说情,应该管用吧。”</p>
“我现在还不能见她。”灰衣灰发的男子转身,缓缓扫过屋中的竹雕,行过去将那樽未完成的拿起,随后转身下楼,一边走一边说:“如果不想欢乐寨出事,就把我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清理干净,让他们闭好嘴。”</p>
他的话虎爷听懂了,但也没懂。他转身从窗口望出去,炎炎烈日下,灰衣灰发的男子徐徐前行,直到他离开欢乐寨,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p>
他回头,看了看满屋的竹雕,思衬半晌,沉声唤道:“小皮猴。”</p>
立刻有人应声,小跑着上楼来,踩着空心竹嘎吱做响,不久便有个尖嘴猴腮的精瘦小伙出现在楼梯口:“虎爷,什么事?”</p>
虎爷叹口气道:“将这些东西全部拿去烧了,告诉寨中所有人,不准再提周先生这个人。”</p>
小皮猴等他说完,才满面愕然地问:“好好的,烧了多可惜?拿到镇上可以换好多银子呢。”</p>
虎爷将眼一瞪,怒喝道:“是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让你去就去,再废话老子废了你。”</p>
“是。”</p>
小皮猴不敢违逆,忙应声要走,虎爷又叫住他:“抓来的三个人怎么样了?”</p>
“关在黑牢里,没人动他们。”小皮猴利索地回:“虎爷,要把人带过来吗?”</p>
“暂时先不见他们。”虎爷沉吟着道:“让人送点好的食物和水进去,另外,灯、铺盖也送进去。”</p>
小皮猴更加惊诧。他们干打家劫舍的事不是一两天了,那黑牢关过多少富豪乡绅,哪一个不是被饿的奄奄一息?送食物还是头一遭,更遑论说灯火铺盖。</p>
“愣着做什么?不想死就赶紧去!”虎爷骂道:“手脚勤快一点,态度好一点,对他们有应必求,要惹怒了他们,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p>
小皮猴再怎么笨,也察觉到老大态度转变的太奇怪,靠近两步,小声问:“爷,这三位到底什么来头?”</p>
“说出来吓死你。”大概是怕真吓着他,虎爷并没有多说,只叮嘱道:“把他们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p>
小皮猴也知道老大的性格,不敢再多问,转身去吩咐人来拿竹雕去烧,自己去厨下寻了几碟小菜,一壶清水,拿食盒装着。又揣了一根大蜡烛,另叫两个人捧了三床被褥,给黑牢送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