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灯火绰绰,人影稀疏。</p>
忽然,一个人影飘忽着,眨眼间便从长街尽头来到临江仙门前,却是个灰白短发的老人,着一袭脏兮兮的破旧道袍,手里一柄拂尘断了半截,余下半截与一身衣服相得益彰,脏的看不清本色。</p>
见他抬脚就往门里进,离得最近的小二立刻上前一拦,赔着笑脸说:“这位客官,咱们这边备了洗漱的小房,专供赶路的客人清洗,您不若先去洗把脸,定定神?”</p>
作为江南城中最大的酒楼,临江仙除了十二个时辰不打烊,其服务更是周到,跑堂小二也是经过挑选的,每一个都很上道,并不以衣帽取人。可毕竟是个吃饭的地方,他们可以不计较,架不住大堂里的其他客人不在意,因此才在旁设置个洗漱间,甚至还在里面备了干净的素衣。</p>
短发老道闻言单掌拈了一个道礼,微微合眼,周身无风起浪,竟是用内功将衣服上的尘土震脱,拂尘也露出本来的血色。他面上泥垢脱落,满脸褶子清晰,看着倒比之前年轻些。</p>
他向已经呆住的小二微微一笑,说:“小二,天机阁主可住在这里?”</p>
小二回过神来,知道天机阁主就在后栋住着,但他们经过训练,嘴巴严谨的很,并不回答,只说:“奴才得去看看才知道。”</p>
短发老道点头致意:“有劳了,老道就在此候着。”</p>
小二便与同伴使了个眼色,进屋到寒铁衣身边,赔笑说:“寒阁主,外头有一个短发老道寻你,可要见吗?”</p>
寒铁衣吃了个酒足饭饱,正同凤白梅商量明日哪里玩耍的计划,闻言直接将头从窗口探出去,见明亮的灯火下,站着一个矍铄老人,正是曾在渔溪镇提醒过他的清风观前任观主许风白:“哟,许道长,好巧!”</p>
许风白转头看他,径直进屋来,在四方桌唯一的空位上坐下,道:“不巧,老道是专程来找寒阁主的。”</p>
“嗯哼?”寒铁衣眼珠子一转:“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许昌平呢?”</p>
许风白一双灰清的眸子扫视着桌上残羹,噎了噎口水,没有应话。</p>
二公子察言观色,当即明白他这是饿了,招呼小二撤下桌上的冷菜:“挑几样清淡小菜上来。”</p>
许风白抬手道:“旁的都不用,上几个大肘子。”</p>
小二正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闻言一愣,看看短发老道,再看看寒阁主。</p>
寒铁衣点头,示意他照吩咐去做,又打趣儿道:“出家之人不都该戒荤戒酒断绝红尘吗?”</p>
许风白爽朗一笑,抬手在下颌上缓缓抚摸,才陡然反应,自个儿那把山羊胡早就剪了,悻悻放下手道:“我们清风观只是个小道观,不似大教那般戒律森严,再说老道已经被逐出观,还讲那些清规做什么?这些日子,为了追那孽徒,渴饮溪涧水,饿吞山间果,素的肠子都青了。”</p>
寒铁衣听他言谈比之前在渔溪镇时要爽快的多,不知是因为解决了许昌平的事,心情畅快,还是之前故作深沉。他将桌上留的一盘椒盐花生推到许风白面前,说:“菜还有一会子上来,道长先吃点花生垫垫肚子,趁这个工夫,咱们唠唠许昌平的事。”</p>
许风白闻言,将半截拂尘搁在桌上,雪白的马鬃毛上尘埃尽除,却还沾着血色,只是不大明显。他没应寒铁衣的话,反问:“老道听说,兵马司从葬剑山庄带下不少人,其中有清风观的弟子。”</p>
“是。”寒铁衣不知他的用意,当即正了脸色道:“他们与血衣门勾连,意图刺杀朝廷功臣,是十恶不赦的大罪。”</p>
“老道早知会有这么一日,不是要为他们求情。”许风白垂眼看着碟中白白胖胖的花生,眼中露出很淡的伤感情绪,长叹一声说道:“说起来,我这个观主也有很大的责任。若当年能狠下心杀了那畜生,也不会让他连累观中这么多弟子。”</p>
寒铁衣看了一眼对面的凤白梅,见她正凝神听得认真,便问:“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p>
许风白刚要应话,小二捧上两个肘子来,搁下说:“若不够,厨下还炖有两个。”</p>
他便将到嘴边的话给噎了回去,连筷子都不用,挽起袖子直接上手,捧起一个肘子开啃。那肘子炖的稀烂,外淋一层晶莹透亮的汁而,却一滴也不往下掉,想来是被他用内息给凝住了,看的寒铁衣啧啧称奇。</p>
许风白虽用啃的,但吃相并不难看,甚至比寒铁衣还要斯文,一小口一小口地啃下来,细细地咀嚼。等他将两个肘子啃完,堂中食客已经散尽,只斜对的角落里还有一桌两兄弟在划拳。</p>
他将啃的精光的骨头方回盘中,拿帕子细细地擦手擦嘴,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愈发显得精神起来。</p>
“道长要不要再来两个?”寒二公子慷他人之慨,十分落落大方。</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