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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客商话一出口,整个临江仙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晨光从敞开的门窗铺了进来,凉爽的晨风送进声声蝉鸣,预警烈日即将炎炎。</p>
“这就是钦差大人的英明之处了。”一耄耋老者见众人都不言语,颇有些鸣鸣自得地开了口:“你们可知道死的那个是谁?清风观的观主许昌平,是小何大人亲自从葬剑山庄带下来的囚犯,得罪的可是凤家将军。昨儿晨的事你们没听说吗?天机阁阁主大摆威严去闹提刑司,就是要为自己未婚妻子讨个公道。”</p>
年轻客商又不明白了:“天机阁不是专门管武林的事吗?怎么还能管到提刑司去?我也听说天机阁主向来没正经,就是七品小吏也不将他放在心上,怎么钦差大人还怕他?”</p>
“钦差哪里是怕他呀!”老者抓着下颌一把白花花山羊胡,悠悠一叹说:“诸位难道忘了当今国母姓什么了?”</p>
众人想了一想,当今国母姓寒,乃礼部尚书寒世修的长女—寒二公子的长姐。他们这才恍然,天机阁主还有国舅爷一层身份,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p>
钦差不是怕他,而是怕帝后。</p>
“难道,钦差大人真会因为畏惧权势,把自己恩师送上断头台吗?”一人喃喃询问。</p>
“谁知道呢?”老者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其中牵扯的,可不止一个国舅爷。裘大人是先帝提拔的,还赞他是铁口神断,如今这位神断自己犯了人命官司,不是打先帝爷的脸吗?”</p>
一人接口道:“这位杨钦差也是先帝破格提拔的呢!”</p>
“嘚,这下无论这桩公案到头来怎么了结,先帝爷的脸面怕是保不住了。”老者长声叹说:“只怕天下门生又要戳当今脊梁骨了。”</p>
“谁说不是呢?”众人唏嘘叹着,便各自将话题岔开。</p>
一人说:“听说蜀中那对侠盗到咱们江南来了,各府衙的官老爷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天出三次通告,赏金一次比一次高。”</p>
这个话题一出,立刻在大堂里引起共鸣,一人接着说:“众所周知,那两位侠盗专偷官商,劫富济贫,几年来没被抓到过,至今身份都还成谜。他们到哪里,那里的那些贪官恶绅都要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他们给盯上了!我曾听说,蓉城一个富商为了不被侠盗看上,竟自己安排人抢劫自己家,结果安排的劫匪假戏真做,把个富商家里洗劫一空,还把人家闺女掳走了。此案到现在还未告破呢。”</p>
“你们说,咱们江南城谁会被盯上?”一人问。</p>
众人议论纷纷,有说小何大人向来招摇,搞不好要被盯上。有的说裘提刑这两三年来出行排场极大,此番又锒铛入狱,只怕他家被盯上的几率大些。又有人说那年何大人寿辰,源城府尹送了一车的文玩古画,他那些怕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p>
“你们都弄错了!”一个粗厚的声音盖过众人,显得格外突兀:“你们想想,侠盗在蜀中活跃了那么多年,也不见他们去其他地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江南呢?”</p>
堂中众人一听,深觉有理,皆不约而同地看向说话的青年,满目殷切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p>
那青年得意地摇着扇道:“前些日子的新闻你们还不知道吗?钦差大人一到江南便去了绛芸轩,他一住进驿馆,江南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便都往驿馆去,大包小包的东西只见拿进去不见拿出来,不是去送礼是什么?人家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依我看是办一趟皇差两袖满当当!”</p>
“嘘……”一个人提醒道:“这位钦差可是宣威将军的准女婿,与凤家沾亲带故,凤将军可就住在后头,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来大堂吃饭呢。”</p>
那青年满不在乎地道:“后栋有独立厨房,凤家将军怎会来此吃饭?”</p>
众人听进去了提醒,皆不再论钦差长短,将话题岔过去。</p>
当事人听完自己的八卦,从袖中掏出两个铜板付了茶钱,抄着双手往后栋来。介于二公子早有嘱咐,杨素安并未受到阻拦,一路分花拂柳地进了后栋的院子。</p>
朝露未晰,晨光朦胧,满院植被在凉风中轻轻晃悠,暗香阵阵,本是清新宁神的好景儿,却被寒二公子的惨叫声破坏的气氛全无,期间掺杂着凤白梅的呵斥声。</p>
“太慢了,阿婆绣花都比你动作快!”</p>
“力道还不如小姑娘,白长了大高个,面对敌人,你难道要靠美色取胜吗?”</p>
“小心了,接下来我要打你脸!”</p>
寒铁衣一身白衣鞭痕累累,捏着凤翣手忙脚乱地挡,本来一句话不说,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打人不打脸,我好歹也是天机阁主,给我留点面子。”</p>
“面子是靠自己挣的。”凤白梅丝毫没客气,一扬月桂枝,果然朝寒铁衣脸颊上打去。二公子忙忙就地一滚,一鞭子落在他背上,好歹是将脸护住了,刚刚起身,眼前又闪过月桂枝的影子,吓得跳起来满场乱窜,一眼瞥见旁边立着的钦差大人,忙往他身后躲,向他求助:“杨大人大清早的来,肯定有正事。”</p>
杨素安笑的眉眼弯弯:“我不着急,你们慢慢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