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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至善抬步进屋的身形一顿,回头扫了书办一眼。他敏锐地从他的话中摘出‘珠城’二字,心中暗暗沉吟:莫非凤白梅等人入了珠城?可他们到珠城,和往来客商失踪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p>
正想着,听见后头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说:“失踪的人都没事,只是被耽误了,要晚几日才能回来。”</p>
他听着熟悉声音,转头望向公堂,便看到褐色敞襟宽衫的男子垂手站在公堂正中,正仰着头看公案上头那块‘朗朗乾坤’的匾。他令书办将状纸搁在案头,示意他下去,方上前问:“这么说,你知道他们为何失踪?”</p>
何曾惧淡然地道:“珠城封城了。”</p>
“封城了?”何至善闻言又惊又骇:“缘何本官没有接到通知?”</p>
何曾惧终于将目光从那块匾额上挪开,望着自己叔父轻轻一笑:“天机阁做事,何须同一个四品的府尹商议?”</p>
何至善想了一想,天机阁直辖于皇帝,做事自然不需要向他这个四品的外官禀报,可封城毕竟不是一件小事:“既然是封城,令人原路遣返便是,何须把人扣押了?”</p>
何曾惧邀他去内堂,两个人坐下了,他方从袖中取出一个红信封来:“这是天机阁主传来的天机令,上头加盖天机阁宝印,更有皇上私印。上头说,要叔父以江南城府尹的身份下令,在前往珠城的所有通道上设卡,不许一人进入珠城。”</p>
“这……”何至善抬手按着那不足巴掌大小的红信封,只觉小小纸张触手滚烫,那热气一直从五指传到四肢百骸,灼的他额头汗如雨下。</p>
“一旦封城将引起整个江南道的恐慌,若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恐怕……”</p>
何曾惧道:“叛军作乱,算不算得正当理由?”</p>
何至善感觉自己心都漏了一跳,几乎窒息:“哪来的叛军?”</p>
何曾惧施施然地道:“柳如海拉拢珠城四营总共八千的精锐驻军,还有两万余的民兵,准备以此为基向朝廷讨要一个说法,还十三年前落魂关一个公道。”</p>
分明是五月艳阳天,何至善却觉得一股来自寒冬腊月的寒流蹿遍了四肢百骸,额上冷汗簌簌如瀑,口舌打结,半晌说不出话来。</p>
听者已觉天塌地陷,而说者仍旧不动声色,语气平缓:“现如今凤白梅与寒铁衣俱在珠城,有他们在内周旋,但外围也需要做好万全准备以防不测。除了封路,还需要兵马的支援。天机阁虽都是精锐,但毕竟寡不敌众。落魂关初定要善后,还要预备列罗使臣来访一事。一旦凤、寒二人失败,八千精锐,两万民兵,据守珠城,还有城中数万百姓……到那时再等朝廷调遣援军便晚了。”</p>
“啊?哦!对!”何至善一脸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甚至连何曾惧的话都没听进去,只是顺从地点头说:“应该上报朝廷,让他们增派援军过来。”</p>
“叔父!”何曾惧沉沉地叹了口气,加重了语气:“珠城指使不可扩散,否则引起全国臣民恐慌,朝野震荡。 一旦朝中有人借此机会置凤白梅于死地,届时整个大夏无一人能救她!”</p>
“对对对……不能扩散,不能引起恐慌……”何曾惧无甚意识地呢喃道。</p>
何曾惧一阵无奈。他这个叔父,当真人如其名至纯至善,让他来治理一个太平盛世是绰绰有余的,但指望他来拨乱反正,还需要下点工夫。</p>
想着,他自去后院厨房要了一杯清心静气的菊花茶来,捧给何至善。</p>
何至善捧着青瓷杯,抿一口茶,发一回呆,再抿一口茶,再发一回呆。直到茶杯见底,他将杯子搁在桌上,沉缓地从腹腔内舒出一口气,抬眼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擅自封路是大罪,江南道上亦无驻防之君,你有何对策?”</p>
见他终于想通,何曾惧微微一笑:“封路的理由是现成的,只说那对侠盗作乱,准备往关外潜逃,特此封住去珠城的路,将他们困在江南。另外发出告示高价悬赏,再没有不信的。”</p>
何至善细细一想,也是个法子,又问:“那兵从何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