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笑了，不同往常那满面春风，那双桃花眼好似蒙上了一层乌云，遮蔽了里头的春光，也遮住了他的一腔赤诚。</p>

“皇上，您和廉亲王的区别在哪里？”他问：“十三年前他惧怕凤家势力坐大，通敌叛国，导致两万镇魂儿郎葬身落魂关，江南三年战火离乱……而如今，您怕凤白梅为十三年前的公案讨要说法，怕她施行兵谏，就拿珠城数万条人命作赌……”</p>

“凤白梅若不存反心，珠城百姓便不会被连累。”皇帝厉声喝道：“你拿朕同李坏相提并论？你以为朕愿意苦心孤诣机关算尽？你以为朕不想做个声色皇帝将这江山让给旁人来做主？李坏把持超纲，任人唯亲，朕的新政利万民而得不到推行……等有遭一日你坐到朕这个位置上，你就知道今日你的兴师问罪有多可笑！”</p>

他怒极反笑，起身疾步冲到寒铁衣面前，伸手指着他，半晌，终究是一甩袍袖，满面失望地道：“寒二，你与朕自幼一起长大，比朕那些至亲手足还要亲近三分。朕以为，就算天下人都不能理解朕，你是最懂得！”</p>

寒铁衣一腔的话堵在心口，说不出来。</p>

也许是他当真没有到达这个高度，无法了解那份至高权力带来的责任。</p>

“怎么，没话说了？”君王低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讥讽道：“你怪朕利用了你，可你又对朕有几分真心？珠城的事，你当真交代完了？何曾惧的事朕没见你提一个字，顾斐以女儿身混到总兵的职位，你还不知情？黄柯曾因凤白梅一封信便领一万镇魂军前往珠城……还需要朕一件一件地给你点出来吗？”</p>

寒铁衣心头狠狠地一跳，抬眼看着皇帝。旋即却又明白过来，天机阁本就是这人给自己的，他怎么会不在阁中留人呢？</p>

皇帝看着他，愈发冷笑连连：“你来朕面前甩脸子之前，也扪心自问，尽到一个臣子的本分了吗？你瞒了朕那么多事，朕能将真相告诉你吗？”</p>

“臣没打算瞒着皇上。”寒铁衣自袖中取出一个红封密折：“顾斐女儿身的事与此案关系不大。何曾惧虽与柳如海合作，但其目的同皇上是一致的。至于那一万镇魂军，是臣和凤白梅联名往落魂关去的信。”他起身，将红封折子竖了起来，看着君王一双冷目，一字一句地道：“柳如海知道太多天机阁的辛密，臣担心天机阁中还有其他细作，故而打算亲自向皇上禀报这两件事。”</p>

李泽蹙眉看着他。</p>

寒铁衣继续道：“凤白梅在柳如海身边时，总穿一身红衣，后来臣知道，那是武烟亲手缝制的。她穿着那身衣裳，是在时刻提醒自己，莫忘了护持凤家的初衷。臣入宫前，也特意回府换了这身衣衫，是为了提醒自己，勿忘人臣之本分！”</p>

“臣这一生，唯一的私心，便是向皇上求娶凤白梅。”他进前几步，将密折搁在案头，尔后退至门边，弓腰深深揖礼，声若蚊足：“是皇上您久居高位，忘了人其实是有心的。”</p>

他说完这话，便退了出去。</p>

明月当空，霜华如练，可宫里到处霓虹，华灯如昼，良辰美景亦被掩的丝毫不见。</p>

寒铁衣抬起头朝着星空缓缓地突吐出一口气，缓步离宫。</p>

随着那一纸明文昭告天下，十三年前的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揭了过去，人们议过一阵子后，便又被新鲜的趣闻吸引，将此事抛诸脑后。</p>

所谓的新鲜事，自然是指凤、寒两家的婚事。</p>

其实，说起来这也算不得新鲜，毕竟这桩事从两个月前就该办了，偏生出了凤家老宅刺杀的事，把个好好的黄道吉日给顶了。这一顶，礼部尚书卧病两月，凤家夫人往寒府不知道跑了几趟，硬是没择出一个良辰好日来。</p>

之前众人的心思都被江南牵引着，如今江南的事情了了，两位当事人也回到了洛阳，加上皇帝这个大媒人亲自催婚，寒老尚书病的再怎么重，也得挣扎着在黄历上寻出个成亲的好日子。</p>

不愧是礼部尚书，认真起来，倒是真寻出了个好日子。</p>

七月三十。</p>

凤白梅听到这个日期，只是淡淡地一笑，说：“寒大人是被逼着没办法了。”</p>

武烟笑道：“世人偏见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寒尚书是重礼些，你嫁过去后只需要循着礼法，他自然没道理为难你的。寒家二夫人也是高门出身，平素没少帮你说话。”</p>

凤白梅点着头，想了想，问：“冰洋和杨素安的事何时办？”</p>

武烟叹了口气：“昨儿父亲来信说，冰洋回府后因为杨素安的事和他大吵了一架，又赌气离家出走了，正派人沿途找去呢。”</p>

凤白梅笑道：“依我说，何必白费力气去找？杨素安不是以能侦善断著称吗？且让他自己寻去，能把冰洋寻回来是他的真本事，若是寻不回来，这亲也不必结了。”</p>

“你呀……”武烟轻轻一叹，没再多说。</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