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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铁衣默默地将椅子往凤白梅的方向挪,一直退到了凤白梅的身后,方觉一颗心稍稍落地。抬手一摸脖子,只摸到淡淡一条伤疤,没有添新痕,顿时松了一口气。</p>
他理了理衣袖坐下,神色肃然地看着唐小公子,说:“不语无锋并非秘密,以唐老爷子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令尊的伤口有问题,他没有说什么吗?”</p>
“老头子老眼昏花。”唐冷凌不是没有向爷爷求证过,但换来的是老爷子一顿呵斥,说他胡思乱想荒废功业:“我曾当面质问过墨钧歌,他也没有否认。”</p>
如果在平时,寒铁衣肯定会回他一句:不否认不代表默认,按照墨冰的性格也有可能是懒怠解释。</p>
但就在前两日,他亲耳听到那个冷心冷情的男人说出那几个字:我杀了他父亲。</p>
天下第一剑从来寡言少语,言出必然属实。</p>
寒铁衣凝眉看着少年公子。唐家堡的少堡主,放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名号,可眼前这个人,细胳膊细腿细腰,身材比凤白梅还显几分单薄。虽说唐门以机关暗器见长,对肢体的要求格外高,可也没夸张到要人纤瘦至此地步。</p>
悉心教导自己的师父,成了杀父仇人,他这四年追踪寻觅,身体和心理都在承受无尽的煎熬。</p>
他想起唐老爷子每每提起自己孙子,总是赞一声又叹一声。赞的是孙子从小脑袋瓜就特别灵光,叹的是他这份灵光总不肯用在正途上。</p>
“小白,咱们走了。”二公子忽然起身便往外走,一刻也不想多留。</p>
凤白梅也不多问,只起身跟上。</p>
唐冷凌望着二人的背影,怔了片刻,怒道:“姓寒的,你答应我的事办不到,就把我放了!”</p>
寒铁衣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抓你的又不是我。”</p>
出了铁牢,二人往二楼去找花雁回。</p>
路上,凤白梅问:“怎么不聊了?”</p>
寒铁衣叹了口气:“唐老爷子近两年身子不济,但十三年前可还没老眼昏花,若真如唐冷凌所言,他不可能看不出唐莫玖为不语剑所伤。以唐门睚眦必较的门规,杀子之仇必不可能不动声色。而老墨这个人,向来怕麻烦,能不说话便不说,但该说的必然要说。以他的性格,若当真杀了唐莫玖,不会这般躲躲藏藏。”</p>
凤白梅思维转的极快:“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人隐瞒了事情的真相。”</p>
“江湖中人将名声看的极重。”寒铁衣心知凤白梅少涉江湖事,解释说:“尤其是大门大户,重名声尤重过生死。唐门虽以毒药暗器为根本,但向来是不伤及无辜,可若有人惹了他们,千里之外必追杀至死。这两个人所隐瞒的事,只怕关系到唐家堡的生死存亡,亦或者关系到唐冷凌的一生。唯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他们此刻的态度。”</p>
二人说着话,已经推门进了屋去。</p>
陆子柒不在,花雁回少见地着回了那一袭宽松的紫衫,散了头发,慵懒地横卧榻上,支着头阖眼假寐。</p>
听得来人脚步声,他眼都不睁地问:“那小子你打算怎么处理?”</p>
寒铁衣先去桌边倒了杯茶润嗓,尔后在桌上捞起一本册子扇风:“事情不好办,你暂时先把人扣着,反正蜀中唐门你也没放在眼里。”</p>
“我倒是无所谓。” 花雁回睁眼瞧着凤白梅也在桌边入座,没什么神韵的眼中露出几分笑来:“就怕他到时候找你算账。”</p>
寒铁衣脸颊一抽,神情变得有些幽怨起来。他这么忙里忙外,结果是两头不讨好,此事若没个圆满结果,不仅这些工夫白费,日后也是麻烦不断。</p>
“我会给唐老爷子去信。”他长叹一声,随后面容一转,将身子往凤白梅跟前一倾,笑的满脸春风:“前些个儿我查阅马登道的事,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兴许能派上用场。”</p>
他此番话题转的快,凤白梅没明白过来:“嗯?”</p>
“你不是答应了皇上,要阻止权容歆入宫吗?”寒铁衣一脸献宝似的道:“马登道之子马肃,曾和权容歆订下娃娃亲。二人本早该完婚,但三年前马登道父子被洪水卷走,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如果马肃还活着,这门亲事依然有效,那么权容歆便没了入宫资格。”</p>
凤白梅点着头:“那也得先找到马肃,即便能找到他,若两家统一口风,说这门亲事已经解除,咱们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更何况,三年前官府通报马家父子死亡,这门亲事便算作废。”</p>
“那可不一定。”寒铁衣道:“只要马肃还活着,瓜田李下人言可畏,便大有文章可做。”</p>
一旁花雁回悠悠地插了一句:“不若让她消失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