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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凤白梅正欲就寝,花雁回在她窗口敲了敲:“小丫头,带你出去转转。”</p>
凤白梅只觉得天可能要塌了,她家以懒出名的老舅竟然主动出门溜弯儿?</p>
当二人翻进一户高墙人家时,她才觉着这天还实实在在地挂着:“这是哪户人家?”</p>
花雁回道:“权府。”</p>
凤白梅默默无语的半晌,尔后道:“老花,权容歆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咱见过大世面的,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p>
花雁回在她头上轻轻一敲:“谁说我要和那疯婆子计较?”</p>
“嗯?”凤白梅跟着他进入一个小院,纵上屋顶:“难道你也想看昙花手?”</p>
花雁回蹲在屋顶,洁白的霜华落在他绛紫的短打上,映着他一向懒散的脸格外严肃:“拈花教有条教规,遇到昙花手,杀无赦。”</p>
凤白梅倒抽一口凉气:“昙花手都销声匿迹近五十年了,是老教主留下来的规矩?”</p>
“当年老头子携长姐出门,到了江北地界。”花雁回不咸不淡地道:“受到昙家人的伏击,虽反杀了他们,却因此把长姐丢了。老头子发了火,不许这世上再有一只昙花手。”</p>
凤白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敢情昙花手是这么没的!</p>
她摸了摸鼻头:“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昙花手?若没他们,母亲不会被沐老侯爷收养,也不会遇到我爹,自然也没我什么事。”</p>
花雁回想了一想,说:“理是这么个理,不过你能从我手上救他吗?”</p>
从魔教教主手上救人?凤白梅又没有疯!</p>
“既然老教主的教规是不许世间再有一只昙花手,让人把手剁了便成。咱们是法治社会,没必要打打杀杀,脏了手。”</p>
花雁回便在屋脊上敲了敲,微微提高了声音说:“听到了吗?我外甥女为你求情,只要你剁了双手离开大夏,绝不为难。”</p>
从两个人进院那一刻,昙叔便知道他们来了,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正气的七窍生烟。被花雁回一句话激怒,当即一跺地面,破瓦而出,气势冲冲地瞪着房上二人。</p>
片刻后,他却是仰天大笑:“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凤家将军,镇魂主帅,竟然是魔头的侄女。这件事要传扬出去,你凤家就完了!”</p>
凤白梅一抚额头,看来这货活不成了。随后又瞥花雁回:“你特意跑到这里来说前尘往事,就为了让他听到,好有一个杀他的理由?”</p>
花雁回道:“我哪有你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是江湖规矩,让他死个明白罢了。”</p>
见二人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昙叔更是怒火中烧,指着花雁回骂道:“魔头,当年你拈花教诛我族人,我正要找你算账呢。”</p>
“啧……”凤白梅掏掏耳朵:“拈花教在雁回山扎根数十年,也没挪个窝,阁下要算账,或独身闯虎穴那是孤胆英雄。或煽动武林群起而攻,那是无双之士。如今狗入穷巷,才想起狂吠,是不是有点狗急跳墙?”</p>
“你……”昙叔哪里想得到,堂堂的镇魂主帅,竟是牙尖嘴利,说起刻薄话来,如针如刺,入骨入髓。</p>
他“你”了半晌,也没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回手自怀中取出一管烟火,发射出去。灿灿烟花在半空中炸开,凤白梅抬眼望去,却只见一片血色自眼前泼洒而过。再看那伸到半空的昙花手,竟只剩下了一截手腕,血流如注。</p>
饶是见多识广如凤白梅,一时间也呆住了,她根本没看到身边的人出手!</p>
过了许久,昙叔才觉察到断腕之痛,下意识地抱着断腕哀嚎,从屋顶滚落下去,在院中青石地板上哀嚎打滚。</p>
花雁回行到檐边,看着打滚的人,凝眉叹道:“当年的昙花手到底能逼得老爷子丢了女儿,也算是一代侠客,可惜猎犬被拴在屋檐下太久了,失去了该有的野性,除了摇尾乞怜,旁的东西全丢了。”</p>
微顿,又淡淡地说:“剁了他另一只手,拔了舌头,扔到山里去,能不能活下去,且看他自己造化了。”</p>
他说完,便不管不顾地纵身而去。</p>
凤白梅静等了片刻,只见一道黑影闪现在昙叔身前,刀光闪过,血色泼洒,惨叫声如鬼哭狼嚎。她堪堪打了个寒噤,拔腿追上花雁回。</p>
二人翻出权府,到街上便没事人般闲庭漫步。</p>
长街灯火幽微,几无人走。</p>
花雁回转头看到凤白梅一脸凝重,淡淡地开口说:“本不该让你来,但那小丫头有句话说的没错,自以为善意的谎言,兴许是对彼此最大的伤害。”</p>
凤白梅轻轻一笑:“我只是在想,老教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分明占山为魔,为了我娘,断昙花手,灭血衣门……却又肯让我娘在沐府长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