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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各大花楼戏院一开嗓，几位巾帼女子的生平被悠扬的唱腔送入千门万户，伴随抑扬顿挫的说书声，成为洛阳城热议的话题。&lt;/p&gt;

因杨素安去了蓉城，提刑副司柳之昂与死者柳如海存在姻亲关系，需要回避，此案便落到府尹杨标新的头上，连同本该早早定罪服刑的顾斐、常捷、费劲三人也被羁押在令尹府的大牢里，一日三次地过堂受审，直到初五日才终于查明了真相。&lt;/p&gt;

柳如海系自杀！&lt;/p&gt;

因有凤白梅的嘱托，押送他的人不敢怠慢，一路上都在按照他以前服用的方子给他抓药煎煮，药方里头有一味洋金花，有镇痛的功效，却也是剧毒之物。他几次趁着煎药的人不察，从未煎煮的药包里将洋金花取出藏着，直到即将入洛阳，他才将那药取出服下，结束了生命。&lt;/p&gt;

凤白梅正坐在水汀里，将两片楠竹用木色的布带绑在一起，做刀鞘。听完青锋打探来的消息，她手上动作不停，嘴角却轻轻地扬了扬。&lt;/p&gt;

很多时候，她其实很佩服柳如海。&lt;/p&gt;

放着好好的宫廷玉雕师不做，毅然决然叛出家门。他能用价值连城的耳坠换两坛酒，与陌生男子在路边酒馆大醉一场。他能为一人知己提刀上战场，将一双弄玉点翠的手染得鲜血淋淋。他能为求一个公道，将自己打入地狱堕落成魔，哪怕为千万人唾弃，哪怕明知蜉蝣撼树螳臂当车，也势要与命运叫板……&lt;/p&gt;

珠城的事他败了，败在他不够心狠手辣，败在他成了魔还保留着人性，还惦念着昔日好友的情谊……&lt;/p&gt;

凤白梅不认同他无差别的报复，拉着珠城上万不知内情的人一同陪葬，可对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灰旧衣衫的灰发男子，她恨不起来。&lt;/p&gt;

她也是魔鬼，是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不断地提醒着她双亲与兄长的惨死、两万镇魂儿郎的冤屈……可她还有凤、武两个家，她还有手足同袍，有血缘至亲，他们在她身边紧紧地拽着她，让她不至于被心底的声音拽入深渊。&lt;/p&gt;

柳如海这一路走来，都是一个人。&lt;/p&gt;

家人早已与他分道扬镳，知己好友惨死落魂关外，茫茫天地他孤零零一个人，只剩下仇恨支撑着他活下去。&lt;/p&gt;

竹鞘缠好，满是刻痕的木刀插入其中，大小刚刚好。她将窄窄的木刀连鞘挂在后腰，刀柄上一枚玉珏通透圆润，在惨白日光下泛着温暖的光。&lt;/p&gt;

“柳如海的尸首作何处理？”&lt;/p&gt;

青锋的话向来少，如她的名字一般，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弃市三日。”&lt;/p&gt;

“去看看。”&lt;/p&gt;

柳如海的尸体被弃在天玑坊东市菜市口的行刑台上，围观的人来了去去了来，却忽略了那具遗容整洁的尸体，注意力全然被尸体旁站着的绿衣公子所吸引。&lt;/p&gt;

“都说这柳家长房的孙公子是个傻子，果不其然，这么毒的日头，他从早站到午，既不撑伞也不避日头，盯着那么个死人看了这大半晌。”&lt;/p&gt;

“据说因大公子忙着宫里的事，孙公子自小是跟着三公子长大的，只怕在这傻子心里，三公子比大公子还亲呢！”&lt;/p&gt;

“再亲又如何？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也是死有余辜。幸好有凤将军在，珠城才能化险为夷，否则还不知结局如何呢！”&lt;/p&gt;

人们躲在大榕树底下用粗瓷碗喝着浑浊的茶水，遥遥看着行刑台上与尸体为伍的孤零零的人，毫不吝啬贬伐的言辞。&lt;/p&gt;

一柄红油纸伞从主街进入菜市，伞下的人踱着缓慢的步子，黛色的衣摆随风晃动，腰侧悬着一柄竹鞘木刀，浑身上下，唯有刀柄上的玉珏值钱。&lt;/p&gt;

那人入了菜市后，径直朝行刑台上走去，站到柳三刀身边后，将手中的红油纸伞移了出去，一抹阴影立时罩上柳如海惨白的面颊，映的他满面红光生机乍还。长长的灰发被仔细地梳理过，服帖地搭在沾满尘土的灰旧布衣上。&lt;/p&gt;

他保持着临终嘴角上扬的表情，好像只是入了一场自在的梦，在梦中情不自禁地微微笑着。&lt;/p&gt;

“他们说他是自杀的。”烈日下站了半日，柳三刀脸上一片汗渍，唇已经干裂开，随着他这一开口，撕裂出几道小小的血口。他的嗓音被烈日灼烤的沙哑难听，却仍旧没有什么情绪：“他为什么要死呢？”&lt;/p&gt;

柳如海的自杀在凤白梅的意料之外。&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