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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东三里地外的王家村世代以种菜为生,专门负责给洛阳城中富家人送新鲜菜蔬瓜果,村头王东晓的父亲早年负责给宣威将军府上送菜,后武家大小姐嫁入了凤府,凤府十三年前出事,武烟做了家主,便也将原来的菜户给辞了,这桩大生意便落在王记菜圃的头上。</p>
十三年来,王晓东总是寅时下地摘菜,赶到洛阳城恰逢卯初城门开启,时间刚刚好。</p>
因凤家将军和寒家公子婚事将近,凤府需求的菜越来越多,一辆车装不完,他只得雇了一个小帮工同往。</p>
这日十三,他照例送菜到凤府,见青婆短短时刻内连叹了数声,因二人经年相熟,他便打趣儿道:“您老人家身在这样府邸,便不是正经主子,也比外头普通人家强了不知多少倍,若连你都唉声叹气的,可叫我们这样人家怎么活呢?”</p>
青婆倚在门口看着小厮将菜搬入厨房去,道:“你小子又知道些什么?高门大家自有旁人难以知晓的难处。就拿我们将军来说,和寒家二公子的婚事闹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好不容易等着尘埃落定月尾完婚,偏生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p>
王晓东便接了一嘴,“青婆说的,可是前些日子当街拦轿的那位女侠?”</p>
“可不就是她。”青婆稍微扬高了声音,不屑地往旁边啐了一口,“那姑娘也忒不知廉耻了些,当街拦轿也便罢了,竟还有脸登堂入室,求我家将军通融让她入寒府为妾!”</p>
王晓东奇道:“竟有此等事?”</p>
青婆冷哼一声道:“都说江湖女子不拘礼节,可脸面还是要顾的,那姑娘昨儿上门来抱着我家将军的腿哀求,竟比那些烟柳女子还不顾体面!气的我家夫人头疼的病又犯了,半夜请同尘医馆的女先生来诊治。”</p>
那王晓东听了这话,只赔着笑脸说:“凤将军率领二十万镇魂军,区区小女子,如何是她的对手?”</p>
青婆道:“将军纵有英才,可也身为女子,寒府又最是个重礼节的,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是有口难开。若那峨嵋女子在洛阳城纠缠不走,始终不是个事!总也不能拿棍棒赶她出去吧。”</p>
说话间,车上的菜已经卸完,青婆与那王晓东结了账便进门去。</p>
王晓东自驾着车回来,那小帮工因家中排行老二,村里的人都唤他王二,倒是把他本名给忘了。他年才十六,进城的次数不多,好奇地问:“老板,像凤府这样的门庭,还有难事吗?”</p>
王晓东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皇帝家里,也有说不清的难处呢。倒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天大的愁也不过一日三餐温饱问题。”</p>
随后,他又叮嘱道:“你记住了,今后再听这样的闲话,听过也就忘了,不许在外头胡说。”</p>
那王二哪里往心里去,一双眼滴溜溜地直瞟着四周,“老板,我娘要我去买风寒灵。”</p>
王晓东便给他几个铜板,叮嘱道:“买完赶紧回来,别在城里瞎逛。”</p>
那王二应声,一溜身下车,转过一条街后,便直奔街边的酒馆要了二两烧刀子。酒一下肚,他便将刚才听来的话添油加醋了一番。</p>
那酒店虽小,来吃酒谈天的人却多,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宴姝昨日去凤府求入寒家为妾的消息不足半天便传遍了洛阳城。</p>
寒若云将这个消息告诉寒铁衣时,二公子正躺在自家院子那棵老榕树下晒太阳,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抄起凤翣冲出院子,“备马!”</p>
寒若云看着二哥一阵风似的消失,小脑袋里爬满了疑惑,她家二哥何时行动变得这么利索了?</p>
寒铁衣赶到凤府时,凤白梅正在阁楼窗前的榻上看一个小册子。二公子吊着胳膊摇着凤翣上楼,在她对面坐下,斟酌半晌不知如何开口。</p>
凤白梅抬眼看他,笑了笑,“只怕要令二公子失望了,宴姑娘登门拜访并不为入寒家门。”</p>
寒铁衣生怕宴姝的事惹凤白梅厌烦,但嘴和腿都长在人家姑娘身上,他也不能把人毒哑了关小黑屋。听了凤白梅这话,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眉眼都舒展开,眸子里又是一湾灿烂的春光,还不等他将春色铺满脸,又疑惑起来,“她来找你做什么?”</p>
凤白梅不答反问:“关于三年前蓉城水患拨下的一百五十万两赠灾银,二公子知道多少情况?”</p>
寒铁衣正色道:“银子是分三批运送的。第一批由当时的户部侍郎于子森于大人亲自押送。他前往蓉城调查之后,又向朝廷请调了一百万两,其中五十万两由当时的金武卫统领权晟押送往蓉城,另外五十万两由京畿营南营营长章斌押送往长宁换购物资。此事皇上令人仔细调查过,银子送往蓉城入库都无问题,之后的支出明细账目随着马登道父子的死一并被卷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