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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白梅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和她说‘礼节’两个字,而这个人还是权励。</p>
马登道父子死而复生被人杀害,杨素安借着查命案的由头前往蓉城,是要查三年前赠灾银子一事,而其中有问题的一批银子正是权晟负责的。</p>
而千佛山碎金佛的事是她和寒铁衣设计的,借此翻出了方祸的尸体后,三年前刘家三口被杀一案也重新出现在众人唇间齿上,权晟又是此案的嫌疑人。</p>
不管是哪一桩事被坐实,权晟哪怕不是死罪,也要吃牢饭。</p>
查案的是杨素安和醇郡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而纵观整个朝野,谁会冒着与敦亲王为敌的风险去得罪权家,十分明显了。</p>
面对自己这个把他儿子王往死里整的人,这位尚书大人心里指不定盼着天上立刻掉个馅饼把她砸死呢!</p>
然而在那张脸,她看到的只有常年居在高位的威严。好像她真的是个不懂礼节的黄毛丫头,触动了他心中长幼尊卑的底线。</p>
“权大人就当我是黄毛丫头吧。”凤白梅取出一张纸,从案上推到权励面前,“关于马登道的文字记录实在太少,时间也很有限,只能模仿到这个程度。不过以权大人和马登道的交情,应该能辨认真伪。”</p>
权励拿起信看着。</p>
信是马登道写给权晟的,让他在翠屏区调换送往蓉城的赠灾银,嫁祸给前去接银的峨嵋弟子的事。</p>
他将信搁下,不动声色地道:“这样的信,你需要多少,本官都能给你拿出来。这短短时日内,凤小姐不是也将马登道的字临摹出七八分了吗?”</p>
凤白梅点了点头,她知道权励这话没有半点撒谎的成分,因为廉亲王正是用这个方法,将顾斐打为通敌叛国的血衣余孽。</p>
“峨嵋弟子的作证呢?”凤白梅道,“不知权大人是否了解江湖上的动态?拈花教教主盯上了峨嵋镇派之宝玉女剑,各大门派知晓后,纷纷赶赴峨嵋。同时,杨素安也就三年前赠灾银一事上了峨嵋调查,权大人觉着,他能查出什么呢?”</p>
权励道:“峨嵋青霞掌门识时务知进退,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做了会给峨嵋带去灭顶之灾。”</p>
凤白梅耸耸肩,“既如此,咱们便拭目以待,看看这群江湖豪侠,是愿意团结一致应付朝廷,还是愿意一辈子拽着这个秘密,甘愿受人威胁。”</p>
她目光四下一转,有些失望地问:“我来了这么久,尚书大人不给一杯茶吃吗?”</p>
上一秒还在说千里之外的峨嵋,下一秒她便转到了家常闲话,权励多少还是愣了一愣。但他的反应也够快,漠然道:“这里存放的都是重要文档,不允许出现水火。”</p>
凤白梅好笑地看着桌上的紫金石砚,砚中一抹朱砂似血。她伸出指尖点了点朱砂,随后摩挲了一下,看着那鲜艳的颜色在指尖颜色渐淡,而后消散。</p>
“昙花手昙厌,是我令人杀的,就在贵府的偏院里。”</p>
关于昙花手被杀一事,权励还是放在心上的。毕竟昙厌也算是江湖高手,且他还是廉亲王手下的人。</p>
六月二十六日,府上婢女暴毙,而昙花手一夜失踪,当时他并没有在意,毕竟昙厌是廉亲王的人,并不受他的管辖。可直到廉亲王府来找人,他才知道昙厌并非接到了秘密指令,而是从二十六日开始便失踪了。</p>
得知昙厌失踪的那一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二十六日出现在权府周围的凤家女将!</p>
心里有此怀疑,他却没有追究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有人会和凤白梅算账。</p>
但他也确实没想到,杀人凶手会跑到他面前来,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她令人杀的。</p>
他不言,凤白梅便继续说道:“我能从贵府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大活人,要放点东西到府上,也是轻而易举。比如说,权晟指使叶开颜杀刘氏夫妇的证据。”</p>
权励笑了笑。但那个笑容很短暂,好似经年绷着的肌肉在某一个瞬间松弛下来,但又立刻被人拉紧了弦,再次变成了严肃。</p>
“早听闻镇魂主帅不择手段,否则凭你一个女子也不可能握紧镇魂帅印。”权励将板正的身子往后以靠,整个人的肢体语言十分轻松闲适。“可这里不是落魂关,你要面对的,也不是只需要砍下对面脑袋就胜利的列罗军。”</p>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凤白梅满脸无畏,“那就把他所有的足都砍掉,且看他僵不僵!”</p>
权励看着对面容颜消瘦的女子,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面具一般不可挑剔。分明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孩儿,说出的话却仿佛有千钧之力。</p>
“你这第一刀砍掉了何怀璧,第二刀砍了马登道,第三刀就砍到老夫的身上?”他将一双稀疏的眉扬了扬,“既如此,你直接挥刀就好了,且看是先断了足,还是先折了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