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叫小厨房做了些京城口味的小菜，不知道兄长能不能吃得惯。”说话的是冯时的妻子王氏。</p>

“多谢。费心了。”冯初没那么挑剔，就算吃不惯闽越的饮食，也可以自己做。</p>

不知道是谁在当家，也许二弟弟常年不在家，便是三房管事吧。</p>

用膳时，抬头瞧了一眼王氏旁边的男童，本该会使筷子的年龄，却连勺子都拿不稳。</p>

心细如发的他，打眼一瞧便知道，这孩子不是因为被惯坏了，所以生活不能自理，而是手指受了严重的伤。</p>

“侄儿怎么了？”</p>

“上回抄家的时候，被官差踩的。”冯时不管什么时候提起此事，都恨得咬牙切齿。</p>

虽然他也杀了一个官差，给儿子报仇了。可他仍旧觉得不解恨，因为不管他杀几个官差，他儿子的手是彻底废了。</p>

王氏立即轻咳一声，提醒夫君不要再说。</p>

事已至此，再埋怨谁都是于事无补。她不想让大哥和爹爹误会，是自己在背后挑唆，导致夫君跟大哥不和的。</p>

她也不想将来有一日，她娘家弟弟妹妹需要接到府上一起生活的时候，冯家有人给自己娘家人白眼。</p>

以己度人，她觉得兄长也怪不容易的。一家人经历重创，才更加团结，一致对外。</p>

冯初没那么敏感的心思，抄家本就因自己而起，甚至冯时骂他一顿，打他一顿，他都不会恼怒。这是他欠冯家的。</p>

“过来我看看。”</p>

王氏半信半疑的将孩子抱过来，冯初将小侄儿放在自己腿上，小心提起他的手腕，看了半晌。</p>

“晚些我替他针灸试一试，有痊愈的可能。”</p>

“真的么？”王氏面露喜色，抱着孩子，忍住没有喜极而泣。</p>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早听闻冯初在宫里当差，医术高超，保不齐儿子这手真的有救了。</p>

只是抄家的时候，官差打人，是冯初没想到的。</p>

“那一日抄家的时候，官差可有说是谁派他来的？”</p>

冯时做梦也不会忘记：“早前皇上派来的人还算客气，后来一伙人报了瑞王爷的名号，便开始杀人放火了。”</p>

冯初恨得牙痒，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顿时胃口全无。</p>

他恨自己后知后觉，次次对瑞王爷手下留情，早知道就该在他羽翼丰满之前，将他除掉。</p>

只可惜，冯初昔年势头正盛，根本没把扮猪吃虎的瑞王放在眼里，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晚了。</p>

他想报仇，奈何有心无力，连皇上都被瑞王爷蒙蔽，他只觉得太累太累了。</p>

又过了半晌，冯时缓缓开口，“兄长，我跟娘子商议过了，想将自己的大儿子过继给你，将来给你养老，你瞧着如何？”</p>

大哥是太监，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家人都不愿看他晚景凄凉。</p>

冯初感动愧疚之余，却果断拒绝了家人的温暖和好意。</p>

“不必了，我一个人惯了，多个孩子塞给我，委屈侄儿，我也不愿意。”</p>

他有童让，虽然跟自己远隔千里；他曾经想过把朱穹当成自己的孩子，奈何朱穹恨不能杀了自己。</p>

他已经不想再要任何孩子了，他糊涂了半生，终于肯接受自己这辈子不能有孩子的事实。</p>

冯时也没有继续劝，他尊重兄长的决定，不管兄长是因为难堪，还是处于为对方考虑。</p>

冯时不想做自己认为对兄长好的事，只是又劝了句，“兄长再考虑一下吧，等你什么时候想收养个儿子防老。</p>

不愿我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你，领养一个孤儿也好。”</p>

冯初被冻久了，略略麻木的心，久违感受到家人的温暖。</p>

男人之间不易表达谢意，但一切皆在不言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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