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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穹由颜盛领着,梯级而上,一直上到二层阁楼。</p>
颜盛推开那扇门,迎朱穹走进另一个世界。</p>
朱穹与翠红平静对视一眼,身后传来很轻的“当啷”声,是颜盛又关上了门。</p>
从前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这阵子经过一系列受挫,没了从前的锐气,反倒更多畏手畏脚起来。</p>
这会儿到了别人的地盘,更是不知该将手脚放在何处。</p>
想表现出老练的样子,但有些东西是伪装不出来的。</p>
好在他单方面手足无措,翠红是专业的,不会冷落了客人。</p>
就算不能给客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也不能让客人焦虑、尴尬、紧张、难堪。</p>
青楼是让男人放松的地方,不是折了男人面子的地方,它就指着男人的腰包糊口呢。</p>
翠红微微福了福身,道了句:“官人万福。”</p>
虽然她病了一阵子,又经验丰富,但实际年龄却很小,比朱穹大不了几岁。做这一行的就是吃青春饭,少有半路出家的。</p>
朱穹刚想说“平身”,咬着牙愣是咽了回去,装腔作势的点了点头:“嗯。”</p>
翠红没有任何逾越规矩的举动,做她们这行的,并不是上去就宽衣解带,而是要见人下菜碟。</p>
“官人安坐。”翠红用半掩在袖口的素手,一指不远处的茶几。</p>
“好。”朱穹没有继续扭捏,自顾自的倒了杯茶。</p>
翠红坐在离他不远的席子上,面前放了一张古琴。</p>
“官人想听什么?”</p>
朱穹轻咳了一声,曲起手指放在唇边,企图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也掩盖自己不懂乐理的窘迫。</p>
翠红当然不是考他琴棋书画来了,见他迟迟开口,已经开始自顾自的抚琴。</p>
这一曲缠绵悱恻,让她想了很多。</p>
自打在病中,她没有一日不再忍受病痛的折磨。</p>
有的时候真想死了算了,能把她卖到妓院的家人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可是想死又没勇气。</p>
这会儿见到这个通身贵气的小爷,在心底升腾起一丝奢侈的期望,如果抱紧他的大腿,是不是能把自己从沼泽里拉出来?</p>
门再次被打开,是阿大送进来一束花:“初次来我们这的客人,都会送一束花。”</p>
说罢,没有等待任何回应,连赏钱也没讨,逃也似的离开了。</p>
翠红心里清楚的很,从前没这规矩,要说有,那就是从今日起开始适应的。</p>
朱穹没把这花放在心上,宫里花坊多的是培育四季花束的匠人,他对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不感兴趣。</p>
翠红一曲弹完,又福了福身,娉婷袅娜的走到他跟前,坐在距离他半臂之遥的地方。</p>
端起他喝过的酒盅,抿了一口,不经意间将口脂也一并留在了那上头。</p>
“官人是从何处来?”</p>
朱穹自然不肯亮明真实身份,否则宫人接风尘女子进宫都是死罪,皇上亲临此地,必然引起海啸。</p>
只怕以后骂他的人,除了那帮言官,还有史官了。</p>
想了想,随即答道:“没有来路,也没有归宿。”</p>
翠红知道桌上那盆花暗藏玄机,自幼在沼泽中长大,早已经没了任何良心。</p>
不动声色的又饮了一杯酒,整颗心和胃都烧得厉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