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听见这话，有几分想笑。他能不能留在闽越，从来不是这一户小小的商户人家能够决定的。</p>

如果他真杀了那小娘子，拔去老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朝廷上的一团乱麻就能全部解决，他也不必回京城了，他反倒要感谢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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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初从老夫人的屋子里出来，跟着管家去了少爷的房里。</p>

宽敞明亮的内室，兴许是主人怕见光，被薄色帘幕所遮蔽。</p>

面容苍白的女人歪在床榻一侧，不停的咳嗽，也许连抬起眼皮欣赏窗外美景都艰难，床头柜上依旧放着沾满露珠的花束。</p>

“冯大夫。”少爷瞧见他进来时，立即俯身行礼，丝毫没有少爷的架子。</p>

人难决定生老病死，瞧见神医时，仿佛看见了再生父母。</p>

冯初还礼，这个少爷的状况很差，比床上的那个好不了多少。</p>

但兴许是男人硬撑着一口气，急得团团转，也没让自己倒下。</p>

“夫人得了这种怪病，我拜佛烧香，各路神仙都请了一遍，也未见有好转的迹象。”</p>

少爷之前实在请过太多太多大夫，有声名远播的，有骗吃骗喝的，将娘子的身体折腾得越来越差。</p>

当然，庸医离去后，他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些神棍。但就算他惩处了江湖骗子又有何用，夫人的身体到底是垮了下去，换不回健康。</p>

他宁愿多给赏钱，然后让娘子好起来。</p>

眼下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最后一位大夫身上了，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及：</p>

“之前土方也用过，神婆叫我抓七十二只公鸡放血，将血洒在老槐树上，我也照做，依旧无果。”</p>

冯初没有太多神情，去到那女子的床边，替她号了号脉。</p>

女子虚弱，却并不娇气，依旧积极配合着，嘴上说着鼓励的话：</p>

“有劳您到府上瞧病，有什么您就直说，我一定会配合治疗，多苦的药我都喝得下去。”</p>

说罢，她忍住眼泪：“我得活下去，不然我走了，留下他一个人，谁照顾他会像我这样妥帖呢。”</p>

冯初收回手，实在没瞧见榻上的人，有什么照顾人的精力。</p>

随即起身，将那少爷唤到外庭闲话。</p>

少爷见他未像其他人那样写下药方，一时有些心急，莫非娘子已经病入膏肓？</p>

“神医可有良策。”</p>

冯初没有故弄玄虚，无意挑起他们家宅不宁，便捡委婉的说：</p>

“没什么好的法子，只有一个建议。”</p>

“哦？”少年人立即洗耳恭听。</p>

冯初：“带你夫人搬出去住吧，只有你们两个人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尽量别回来。”</p>

言尽于此，他的责任也尽到了。</p>

少爷懵懵懂懂，询问了句：“可是要带我娘和府上家眷一起，举家乔迁？”</p>

若是他家风水不好，他不怕兴师动众的离开故土。</p>

冯初不知道他是真不开窍，还是被忠孝难两全所桎梏。</p>

“这世上就是有很多平凡的人，那个女人依赖你，她没有那么聪慧，斗不过那些老狐狸。</p>

我说得这样仔细，你若还是不懂装懂，也不必再问我了。”</p>

“可是我们走了，我娘怎么办？”少年问他。</p>

冯初也不知道，他只是似乎想明白了，也下定决心回京城。</p>

天潢贵胄有天潢贵胄的烦恼，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烦恼，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烦恼。</p>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件事，是转换了身份，就能全部解决的。</p>

既然不能隐居避世，便积极入世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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