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然飘飘忽忽、心醉神迷,但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却又深陷泥潭、无计可施。如此昏沉沉的睡了一夜,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次日一早,他一个冷颤,从梦中吓醒,见自己躺在一张华美锦被大床上,鼻中嗅着熏香,窗外鸟声轻唱、冬日融融,一阵凛冽气息迎面而来。
他想起昨晚之事,登时面红耳赤,心想:“我这是昏头了么怎地怎地在梦中对安曼做这等事”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慕春而动,心头既感惶恐,又流连难忘。他一起身,动作稍有滞涩,运功也比以往稍慢。他颇为不解,盘膝打坐,似乎气血微缺,只调度得了平时九成内力,另外一成则全然不知去向。
归燕然“哎呦”一声惨叫起来,愁眉苦脸,扼腕痛惜,他听师父说起练这纯阳童子功的难处,一辈子不可泄半点元阳,否则纯阳变为真阳,颇有不便。此刻症状正是元阳遗失迹象,他一辈子苦功就此付诸流水,不免心痛万分。
但他本是豁达宽心之人,愣了许久,想到:“我定是昨晚走火入魔,一时大意,在梦中失了防范。如此也罢,反正不久便要与兰儿成婚,这纯阳童子功一朝溃散,也是天意所指。”他下地挥舞拳脚,依然举重若轻,稍稍暖身,便恢复如常。他体内真气本就充沛至极,如同暴兽骇动,难以遏制,此刻微打折扣,反而更易掌握。
他身上不着寸缕,所幸在身旁找到原先衣物,早已洗的干净,他匆匆穿上,推门外出,走过长廊,却见安曼正痴痴坐在花园之中。手握一株梅花,俏脸如雪,衬着一抹红晕,双眸似星,闪烁一腔痴情,归燕然看在眼中,只觉她似比李若兰更美、更亲、更惹人喜爱。
安曼抬头望见归燕然,登时满脸通红,又怕又喜,但立即装出平常模样。伸了个懒腰,笑道:“哥哥,你昨晚睡得可好。”
归燕然道:“这辈子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妹妹,你呢!”此话一出,心底突然涌出一股莫名冲动,只想亲亲安曼小嘴。
安曼眨眨眼,说道:“我也我也舒服得很,至今也懒洋洋的。”自然而然。伸出手来,握住归燕然,又道:“哥哥,咱们今后两天。又该如何。”
归燕然正在思索,那张茜茜走了过来,笑道:“二位当然要留在此处,替咱们消灾解难了。”
安曼道:“这可为难了。咱们俩要在洛阳城中好好逛逛,可没打算在此长住。”
张茜茜笑道:“整个洛阳城,再也找不到比咱们更好的大宅子啦。你们尽管外出游玩。等尽兴之后,再回来好生歇歇,入温泉养生调理,岂不快意。”
归燕然与安曼怦然心动,都不想就此离开此地,互望一眼,都露出期待神色。归燕然道:“既然姑娘这等盛情,那咱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茜茜道:“洛阳城有不少好去处:伊人崖、秀儿谷、迷娘院、三生石海、白云山、王屋山,都是青年男女常去之处,在那儿幽会,最是情意绵绵。”
安曼呼吸急促,欲言又止,竟给她来了个默认。张茜茜笑得极为欢畅,目光狡黠,似是洞悉人心的智者,又朝两人鞠了一躬,碎步退去。
之后两天,归燕然与安曼白天游山玩水,晚间来此住宿,进温泉泡澡时,便如喝了汤般沉迷欢畅,整晚春梦,恨不得永不醒来。两人转醒之后,心底都涌出极大的不安,隐隐觉得必有蹊跷,但谁都不敢往深处多想,只打着顺其自然的念头,心存侥幸,更舍不得晚间那一场迷梦。
到了第四天晨间,归燕然道:“妹妹,咱们得快些去接兰儿、霏霏她们啦。你随咱们一道回九江吧。”
安曼浑身巨震,手脚冰凉,心头说不出的难受,她抿嘴片刻,摇头道:“我我留在这儿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一起啦。”
归燕然大惊失色,仿佛胸口被剜了一刀,连忙道:“你不随我走么为为什么?”
安曼愣了片刻,道:“你你这一回去,什么时候成亲。”
归燕然道:“在在一个半月之后,那天据说是黄道吉日。”
安曼没来由的一阵烦闷,绝不愿瞧见归燕然与旁人成亲,心头懊恼,但却说不出口,出神许久,突然流下泪来。
归燕然一阵冲动,上前搂住安曼,颤声道:“好妹妹,你你为何要哭你这幅模样,让我好生难受。”
安曼凄然一笑,在他脸颊旁亲吻两下,说道:“让我一个人待着吧,我绝不爽约不至。我也算江湖上大有地位的女侠,金口一言,绝不反悔。”
归燕然险些流泪,当场便想一辈子陪着安曼,永不婚娶,总算硬生生忍住。他脑子乱作一团,半点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如此。两人亲热相拥,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听屋外有人运功说道:“燕然哥,你在裏面么?”
归燕然吓了一跳,缓缓放脱安曼,答道:“兰儿,我在这裏。”
安曼道:“你出去吧,不要让她进来,我不想见到她。”
归燕然低声道:“为什么你与兰儿不是知心朋友么?”
安曼摇头道:“她若进来,我转身就走。”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半点质疑。
归燕然朝后挪了一步,霎时只觉两人天涯永隔、间距难以逾越,安曼变得如此神圣光辉,却又遥不可及。
安曼一咬牙,露出凶悍神情,小声道:“快走”归燕然擦干眼泪,忍住心痛,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