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对离遁极为孝敬,但离遁对他则暗怀忌惮,传授武学之时,多有藏私,那五彩剑芒便并未教他。离遁更深怕自己年老力衰之后,儿子无法与迫雨抗衡,掌门之位被他夺走,因而想将迫雨打发走,借机讨好神剑宗,可谓一举两得之计。迫雨对此有所察觉,心灰意冷,却也不想抗争,只能随波逐流罢了。
此刻他与这“鹏远”比武,其实暗中佩服此人侠义助人的心肠,本不想全力以赴,但这是他首次替神剑宗出战,也不能失了颜面,一时长剑横持,并不出招。
苍鹰笑道:“你说有僭了,却又不动手,当真口是心非来吧!”侧身抡剑,当头劈落,乃是神剑宗的剑招曲高和寡,这一剑意境孤高,锋芒不露,出手不快,但剑意笼罩范围甚广,招式本就精妙,而苍鹰出剑的手法、劲道、内力、身形,皆精准玄妙,天衣无缝,众行家瞧在眼里,无不暗暗惊叹,险些便大声惊呼起来,但总算苦苦憋住,各个儿神情甚是怪异,有人心想:“我便是苦练十年,这一招也无法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迫雨剑尖不动,顺着敌人剑意,朝后飘然退开,苍鹰剑上内劲、暗伏剑招,登时全数落空。迫雨凝住身形,使一招“竹伞雨声”,举剑前刺,如以伞挡雨,也是攻守兼备,刚柔并济,看似出手奇慢,实则灵动非凡,神剑宗众人对此招也烂熟于心,万万想不到迫雨能使得这般优雅,却又如此凌厉,当真深得此招精髓,纷纷思忖:“如他这般使剑,那可真需莫大之才,否则绝达不到这般境界。”
苍鹰一矮身,剑斩下盘,行有余力,意图飘忽,迫雨倏地跃起,如狂龙盘旋,长剑盖首,猛攻而来,苍鹰长声呼啸,陡然变招,与迫雨碰了一剑,声如撞钟,在山林中回荡不绝,两人内力竟是旗鼓相当。
如此近身相斗,双方各自使出妙招,打得精彩纷呈、诡异宏丽,比之先前声势惊人的六龙剑芒,更是令人赏心悦目,击节赞叹。两人于剑道之悟心,于剑法之诚挚,于剑诀之运用,皆炉火纯青、超凡绝俗,林中要么是剑术高手,要么是武林高人,见此二人一举一动皆令人敬佩,观此比武,心中之喜,更胜于名酒之饮,美人之伴了。
又斗了两百多招,两人越斗越急,每剑出手,敌人总有妙招应对,剑通心,武会神,无可名状,难描难述,苍鹰喜出望外,出剑如风,喊道:“小白脸剑法好得很哪老子竟奈何不了你小子。”
迫雨也是心头喜悦,多年抑郁一扫而空,全心全意沉浸于武道之美,流连忘返,心旷神怡,对这“鹏远”大生知己之情,但知道此人乃神剑宗大敌,不便显露善意,只能抿嘴不答。他瞬间刺出数剑,乃是一招莲花宝座,但剑至一半,朝上一剖,又使出一招脱胎换骨,苍鹰登时会意,厉声暴喝,一招“横扫千军”,迫雨变招时似真力稍顿,运力不及,已被苍鹰抵住心脏。
苍鹰大笑道:“过瘾,过瘾,但你小子毕竟比老子小了十岁,内力不及,这下还不认输”迫雨有意相让,借古时神话传说,先“莲花宝座”,后“脱胎换骨”,乃是令妖仙重生之意,苍鹰与他心有灵犀,瞬间明白过来,一招抢攻,果然得手。迫雨见此人明白自己心意,更是心花怒放,若非此刻局面所迫,他定会拉着这大汉去酒楼一醉方休,好好结交结交。
这两人激斗良久,武功在伯仲之间,谁胜谁负都不足为奇,群雄见迫雨落败,虽觉惋惜,却又赞他虽败犹荣,打从心底为两人鼓劲呐喊,以这迫雨的剑法,足以与神剑宗任一位大剑使匹敌,而这鹏远剑法之高,也足以傲视江湖了。
迫雨叹了口气,装出扼腕痛惜的模样,喊道:“不错,是我输了并非我学艺不精,而是一时不查,稍稍失手,便被你钻了空子。离剑师尊,我我对不起你。”
离剑武功虽高,但苍鹰、迫雨这般高山流水、惺惺相惜之下,他也没瞧出端倪。他长声叹息,神情萧索,说道:“不错,以剑法而论,你并不输他。迫雨孩儿,你回来吧。”
迫雨垂头丧气、长吁短叹的往回走,偶然间回过头去,与苍鹰四目相对,见这大汉满眼滑稽之意,莫名之间,大觉怀念,心想:“这人是江龙帮的鹦鹉剑鹏远为何为何我总觉得他如此熟悉。”
他虽身处仙剑门中,同门对他甚是尊敬,但往昔扬州阴影挥之不去,迫雨只觉自己罪大恶极,因而心怀愧疚,唯有想起那仇敌苍鹰,才稍稍解脱了些。但近年来苍鹰已死,李书秀行踪不明,他失去寄托,更是深陷痛苦之中,难以缓解。然而此刻与这鹏远相斗许久,他心中激起涟漪,仿佛脱去一身镣铐,重获自由一般,便有再多烦恼,一时也能忘却。
他把心一横,又想:“管他什么江龙帮、藏剑冢,等我将来抽出身,有了空,定要与这人交个朋友。”
他心怀此念,认定这鹏远绝不会拒却,走回人群中时,他面露微笑,喜不自胜,深怕别人瞧出,只能举袖遮面,装作擦拭汗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