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然修炼许久,连破玄关,只觉内力倍增,心思豁然开朗,往昔种种难忍难耐的苦处,此刻已颇不足道,玄夜伏魔功如汪洋大海,在他体内时而肆虐,时而平复,但归燕然并无不适,反而如鱼得水,内力自然而然便不停增长,他思忖再过数年,或能达到张君宝当年境界。
他微微吐纳,睁开眼来,见狄江与莱宁已不在眼前。他心中一凛,想到:“莫不是霏霏将他们带走了可别当真下手杀害。”
他这般一想,顿时有些慌张,并非当真担忧两人性命,而是察觉到自己着实冷漠,似这两人安危与他毫无关联。他急忙回忆自己与妻儿间种种乐趣,百般恩爱,再追思旧日错事苦事,心中这才稍起波澜。
他见自己仍有凡心,竟觉得如释重负了。
便在这时,韩霏走了进来,手中端着饭菜美酒,笑道:“夫君,我见你练功,不忍打扰,你可是饿了么?”
归燕然凝视韩霏,见她笑得欢畅,似十分喜悦,微觉奇怪,但并不以为意,似乎她的喜怒哀乐,与自己关联微乎其微。他暗骂自己混账透顶,这等温柔贤惠的妻子,养下可爱伶俐的孩儿,自己怎能不关怀疼爱他勉力提起感情,却愈发觉得虚无缥缈,软绵无力。
他道:“霏霏,多谢你啦。狄江与莱宁呢!”
韩霏道:“你答应放他们走,我也不便多留,就让他们去了。”
归燕然道:“君儿呢我回来之后,一直浑浑噩噩,未曾见到他呢。”他想起爱子,顿生亲情。心头不禁一喜。
韩霏笑道:“你先喝酒吃菜,我这就去将他找来。”遂推门而去。
归燕然见韩霏笑容颇为异样,似乎难以消退,凝固在她脸上一样,他心道:“不知她为何如此高兴。”
他仙体初成,并不觉饥饿。但只担心自己与世隔绝,变得孤僻无趣,便学以往模样,大口喝酒,大嚼牛肉,稀里哗啦的一通胡吃,竟觉得这饭菜十分香甜美味,生平从未有过,他又想:“霏霏烧菜手艺大进。只怕犹胜过我神功进益,哈哈,莫非她虔诚祷告,玄夜显灵,有如神助么?”
他又等了片刻,房门推开,韩霏抱着孩儿,喜滋滋的走了进来。又笑道:“燕然,你瞧瞧君儿。”
归燕然见孩子睡得沉熟。轻手轻脚的接过,一丝淡淡的爱意涌过心头,他道:“这小子,天蒙蒙亮,就已睡得像死猪啦!”
他察觉到孩子没有呼吸,脸色发青。已经死了。
他如坠噩梦之中,手脚冰冷,血液似乎停流,抬头望着韩霏,见她笑容凄厉。眼神可怖,似是索命的恶鬼。
他想要说话,但体内毒素发作,竟令他身子僵住。他本已神功大成,寻常毒药万万奈何不了他,但玄秦所制剧毒乃是他昔日服下自尽之物,专对付玄夜伏魔功的诸般软肋。归燕然尚未彻底圆满,被这毒药趁虚而入,顷刻间便已垂危。他心头涌起仇恨,又涌起麻木,将最后一丝人性吞没。
他倒在地上,抽搐两下,没了心跳。
韩霏尖叫一声,心中涌出喜悦,她欢呼道:“魔神,魔神,我杀了他啦,我杀了这玷污我身子的恶人,我也杀了我养下的孽种,啊啊,啊啊!”她想要发笑,但嗓子凝住,笑声比哭声还要绝望阴森。
玄夜并未答覆她,房屋中万籁俱寂,唯有她仍在回荡的笑声。
她害怕起来,暗想:“我在做梦玄夜并未降临我我杀了丈夫,杀了孩儿,却只为了一个疯颠颠的梦。”
好在耳畔响起玄夜的声音,他说道:“你做的很好。”
韩霏如沐春风,爬起身来,蹦蹦跳跳,说道:“魔神,你还要我做些什么可要我将这伪神尸首烧了。”
玄夜道:“不,你前往地牢,好好折磨那叛教弟子,不许杀他,但要他痛不欲生,你对我效忠,我很赏识于你,我将赐你神通,让你永世长存。”
韩霏精神亢奋,全不知疲累,大步冲入地牢,四周潮湿阴冷,只见狄江与莱宁被铁链绑着,见到她到来,吓得厉声惨叫。狄江喊道:“师娘,你你师父已答应放了咱们,你为何不听师父的话。”
韩霏笑道:“你师父该死,你也该死。你身子被异教女子弄脏,我要好好放血清洗”她从旁取过一柄尖锥,扑哧一声,刺入狄江左腿,狄江咬牙忍耐,但仍发出滋滋之声。韩霏将尖锥搅动,狄江“啊!”地一声,终于痛呼起来。莱宁泣不成声,喊道:“我求求你,莫要伤他。”
韩霏又戳几锥,鲜血溅入她眼中,她眨了眨眼,只觉天地间唯有黑色红色,她喜道:“我开了玄夜天眼,我成了圣女啦。”虽然在大笑,但她心中凄苦悲凉,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她不眠不休,残酷施虐,足足两天,狄江身子健壮,但也承受不住,气息渐渐微弱,总算韩霏得玄秦号令,甚是小心,这才保住狄江性命无碍。莱宁虽未受折磨,但在旁目睹,备受摧残,哭的连泪水都干了。
归燕然知道自己已死,整个人飘飘忽忽,在星空中随风飘荡,甚是自由畅快。他被某物指引,往某方游去,先前见到的那扇可望而不可及的大门,离他越来越近。
他见那扇门由冰雪凝聚而成,似蓝似白,毫无瑕疵,他本以为需得硬闯过去,岂料轻轻一碰,他便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