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的时候,许佳宁正跟季明远一起在宠物店里给甜豆洗澡,闻言没有耽搁,立刻将甜豆寄存,赶去了学校。
管院大楼里,柯璟推迟了下班正在等着他们,见俩人匆匆赶来,连句客套话都来不及说,直接问许佳宁:“佳宁,你的小论文除了我之外,还给谁看过?”
许佳宁不解她为何会这样问,想了想,答:“除了您之外,就是季老师和翁老师了,再没别人。”顿了下,“柯老师,是怎么回事,你直说吧。”
柯璟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平静外表下掩不住的紧张,叹了口气,道:“是这样的,今天院里组织教师内审论文,发现有一篇MPA的论文,跟佳宁的小论文有较高的相似度,尤其是数据部分,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许佳宁:“……怎么会这样?”她睁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柯璟。
许佳宁用以毕业的小论文投的是西大学报。作为自家学校出的期刊杂志,基本每个西大老师都会订一本,所以管院里有看过她那篇论文的老师并不稀奇。发现这件事的老师姓刘名梅,是管院有名的大牛之一。她对许佳宁论文里探讨的问题也有研究,看到院里有学生发了相关论文,就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尤其是对于数据分析部分——因为方法颇为新颖,还特意藉着一次学院会议跟柯璟探讨过。如此一来,刘梅对这篇论文自然印象深刻,再看到相同的内容出现在另一篇论文里时,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来了。没忍住,当场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当时在场的都是院学术委员会的人,清一色的教授,其中就有管院的院长。了解了这个事情之后,他立刻叫人拿来学报进行勘验。通过比对,在场所有人判定,这一大一小两篇文章,在数据分析部分,确实十分相似。
虽然说只是一篇小论文,跟正经的硕士论文没有太大关系。但既有相似,就说明很有可能存在学术不端行为。这在向来以严苛闻名的西大管院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院长当即要求彻查,柯璟在接到消息之后,只得将许佳宁叫了过来。
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许佳宁一时有些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季明远搂住她的肩膀稍作安抚后,问柯璟:“这篇MPA论文的导师是谁?”
“说来也是巧得很。”柯璟嗤笑了下,“是翁娜。”
季明远和许佳宁互看了一眼,眼神中是掩不住的意外。
“学院决定怎么查?”季明远问。
“说是把两边召集起来,坐下来一起谈谈这个问题,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翁娜那边也接到通知了。”
季明远沉思几秒:“也好。”他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佳宁这篇论文从写到發表你我皆全程参与,不怕坐下来跟他们辩一辩。”
对质定在了第二天,这一晚许佳宁睡的不算太好,第二天早上被季明远半逼半喂地吃过了早饭,匆匆赶往了学校。
俩人赶到会议室的,翁娜和她的MPA学生已经到了,正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见许佳宁和季明远一起进来,她挑了下眉,有些讶异地问:“季老师怎么也来了?”
“小许这篇论文脱胎于某部委项目,正好这个项目我是学术顾问,也一同参加了。听说了这个误会之后,就过来看看。”
翁娜一听他这句话,心裏就咯噔了一下。但面上还是维持地很淡定,微微一笑,靠坐了回去。
不一会儿,主管这事儿的周院长就进来了。看见几个人分坐在两边,楚河汉界异常分明,就知道已经对上阵了。没有多寒暄和劝解,他走上主位,直接说:“把你们请到这裏来的原因想必诸位也都清楚,我也不多说了,现在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话音落下,是一片沉默。两边人隔着桌子互相打量了片刻,翁娜主动开口道:“那就我先说吧。”说着想站起来,被周院长示意了下,又坐了回去,“是这样的,小朱的论文是我全程看下来的,绝对不存在任何学术不端行为,这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至于为什么数据部分跟别人的论文有所重叠,我想是因为小朱她本身就在秦城民政局工作,之前也接触过部委项目,后来因为做论文向局里申请了部分数据,所以才导致了这个巧合。”
翁娜的话,让对面的三人都是一怔。原来,这个小朱是秦城民政局的,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做这个研究以及拥有了这些数据——当初做部委项目的时候,就跟地方部门协商好了数据双方共享。所以在离开秦城之前,他们给秦城民政局留了一份儿问卷的电子版,裏面都是整理好的数据。
“你是秦城民政局的?你也参加了我们的调研?”柯璟看着小朱——朱妍,不太有印象地问道。
“是的。”朱妍看上去十分淡定,微微一笑答道,“之前您们一行来秦城调研的时候,我跟过一天,后来就被调去做其他工作了,您不记得我也正常。”
原来如此。柯璟给季明远一个眼神,没再说话。
季明远自进来之后就一直在翻朱妍的论文,此刻稍稍抬头,直视着坐在对面的她:“虽然用的是同一批数据,但处理的方法不同,得到的结果就不可能像的这么严丝合缝。而且这个数据模型,你是怎么想到要用它的?”
这样的质疑就太专业了,朱妍笑容微凝了下,捋了捋头发,说:“当然是在翁老师的指导下。”
季明远又看向翁娜:“我记得,小许的小论文,你之前也有看过?”
翁娜明白季明远的意思,这是怀疑自己瓜田李下监守自盗。她脸上的笑容不那么好看了:“季老师,小许的论文我看过是看过,但最后发给我的那版里,用的模型跟刊登在学报上那一版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这点小许自己应该也清楚。”
这点确实如此。这篇小论文在被学报录用之后,因为发现了更合适的数据模型,许佳宁又将数据部分重做了一遍,这点也提前跟学报负责审核她稿件的编辑通报过,得到了准许。因为学报是季刊,从录用到刊登这之间还有一段时间,这中间留有一定期限供许佳宁修改。而在这时,正巧她与翁娜分道扬镳,自然不会再把最终版论文交给她审核。季明远向许佳宁求证了下,得到了她默认的点头。
看到自己的说法得到许佳宁的印证,翁娜更得意了,抬了抬头,继续道:“至于小朱为什么会用到这个模型——我承认,是我在学报上看到小许的论文后受了点启发,借此提点了下小朱。但是季老师,模型是前人学者的智慧结晶,只要合适谁都可以拿来用的。我想,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吧?”
翁娜的话落,现场沉默了几秒。之后,季明远又开口道:“既然如此,再争论下去也无用了。”他看了眼周院长,提出一个建议,“不如让两个学生把电脑带来,现场跑一遍数据,看能不能得出跟论文上一样的结论。”
正如他方才所说,即便是同样一批数据,进入同一个模型,得到的数据结果也不可能完全相同,连一个参数都不差。这其中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对数据的处理。因为有无效值和异常值的存在,在数据进入模型前都会进行简单的修正,即所谓的数据清洗。他知道训练有素的许佳宁是一定做了这一步的,由此更加断定是朱妍抄袭的她。试问,怎么可能俩人连清洗数据都能洗到一模一样的程度,难不成脑电波相通?
果然,听了这个建议的翁娜师生俩人,有些慌了。互看一眼,朱妍略有些僵硬地说:“不好意思季老师,电脑前几天出过一个故障,修好之后裏面东西全没了,试了很多方法都没用。”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她的身上。朱妍知道自己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但还是得硬着头皮不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