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说实话。”林暮年一语道破。
叶微因叹息,“你真聪明。”她又喝了两口酒,“跟你分手的理由很相似吧。畏惧未来。”叶微因又撇了撇嘴,“我不敢在贺迟远身上押注。他的好,真的是只有在他身边的女人才知道。有一段时间,我很庆幸自己是他的女人。但这只是暂时的。他前科很多,对待男女感情这事,看得太淡薄太轻蔑。我不确定他对我的感情是如何?他和我结婚动机不良,对我的好不仅是因为他对我承诺,还有他和他爸爸的协议。虽然他后面补充对我是真心的,但感觉自己像个宠物,他欢喜的时候,百般宠爱,若是不欢喜了呢?遗弃还是送人?很难讲。我这人胆小怕事,经不起冒险,想想还是算了。各奔东西吧。”
林暮年没说话,拿起高脚杯呷了一口红酒,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叶微因见林暮年不發表意见,也跟着喝了一口酒,不说话了。
“微因。”林暮年终于开口了。
叶微因抬头看他,等他说话。林暮年抿了抿嘴,斟酌了下,自嘲地笑了笑,“我真的不想说这些话。于我而言,你和他离婚最好不过了,我可以趁虚而入。可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裏了,我的机会大概不大吧。”林暮年望着叶微因,“你读小学的时候,大概学过这个寓言故事吧?有一只小猴子,第一次离开出生的山顶,一路往山下走去,看什么都很新鲜。到了山脚,小猴子看到地上有一粒芝麻,从没见过,觉得是个好东西,就带了跑路。走了没多久,又看到一个玉米棒,小猴子想了,玉米棒比芝麻大多了,岂不是玉米棒更好,于是便丢掉了芝麻,捡起了玉米棒。一路继续往前,又经过一个西瓜地,小猴子立马丢掉了玉米,捧回了西瓜。不过西瓜真的很重,小猴子抱着赶路倍觉辛苦,不远处突然跳出了只小兔子,小猴子改变主意了,还是觉得小兔子好,于是丢了西瓜开始去追小兔子。当然怎么追得过小兔子呢?结果小猴子两手空空,到最后什么都没捡到。你的感情大约就是这只猴子。觉得在自己手上的总不够好,后面肯定还有更好的。你轻易舍弃,挑来拣去,有没有想过最后会两手空空?感情这东西既微妙又残忍。你错过了一次说不定就是终身,或者它可以容许你一再错过,但绝对不是永无止境。当初你和我分手,你说我不爱你,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特别不是这样的,这是你的自以为是。我比你想象的爱你。是我的不善表达让你误会,你舍弃了我,你想找个对你好的人,把你捧在手心裏的人。贺迟远对你够好吧?你却因为贺迟远这只大西瓜不够熟或者裂开了而想舍弃不要了,却忽略了他的爽口与甘甜。你保证你最后能抓住那只兔子吗?你又能保证,那只兔子最后是最适合你的人吗?微因,幸福不是别人给与,而是自己去把握。幸福不是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是享受你所拥有的一切。幸福比流沙还经不起攥,你攥得紧,幸福走的反而越快。珍惜眼前人,给他一个机会,他会证明,他就是你的幸福。不要那么容易放弃。于你,于他,都是残忍。”
叶微因沉默了。林暮年仿佛戳中了她的心窝。她可能太在乎所谓的幸福了,以自私为借口,做着胆怯的事,想着幸福的梦。这样的她,幸福或许就成了白日梦吧?
她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吗?不是。她为了开甜品店,做好甜品,和妈妈抗战,最后远赴法国,向Julien大师拜师。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怎么会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
感情和梦想不同。梦想是一个目标,死盯着,朝着一个目标跑,再累再苦,只要不因路上的坑洼和险阻而放弃,梦想指日可待。但感情不一样。感情是就像一个生物,它会动会跑,它也会受伤,甚至会死去。它不是你只要追逐就能得到的东西。它需要你的呵护,需要你的真诚。
她要的幸福是带感情的梦想。可她却错把幸福当做一个目标,死盯着,却误伤了它。
叶微因猛喝了一整杯酒,末了,重重地把酒杯放下,然后对着林暮年哭。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她误会了他。
对不起,她错过了他。
对不起,她爱上了别人。
对不起,她又要放弃爱情了。
对不起,她知错了。
林暮年望着她,眼里噙着点点泪光。他把目光看向别处,回想失去叶微因的那一年,他想证明给叶微因看,他的在乎。他只身去非洲,和各种生禽猛兽亲密接触,从前的他讨厌用拍照用绘画去定格生物的一瞬间。可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发现,定格的不是过去,而是美好。
有些过去,值得留恋,值得回忆怀想,因为那些美好,会让未来的阳光更加充足。
叶微因吃完饭,和林暮年握手道别。临别时,林暮年问叶微因,“有没有想过,试着原路返回,捡回你丢下的芝麻?”
“不打算追兔子了,不过我手里抱着西瓜呢。腾不出手拿芝麻啊!”叶微因朝他莞尔一笑。
“你啊!”林暮年笑了起来,“祝你幸福。”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叶微因认真地看他。
林暮年没回答她,只是与她挥手道别。叶微因坐在车上,给贺迟远打了电话。电话依旧很快接通了。贺迟远的声音很低哑,听起来情绪不是很好。
“喂。”
叶微因也是个放不下面子的人,语气与现在的心境完全相反,“离婚协议我已经签了,你收到没有?”
“嗯。”
就一声“嗯”?叶微因没事找话说:“要不要吃个最后的晚餐?从此以后我们谁也不认识了。”
“不了。”
“……”叶微因咬牙切齿,她都给他台阶下了,他还不知道舔着她的脚下台阶?叶微因怒声道:“出来,你玩弄我后,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贺迟远的声音有些哽咽,“叶微因,我贺迟远要么不玩,要么一玩到底。没遇到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有人跟我说,我的缘分未到。曾以为遇不到是没有缘分,如今我才知道得到了又失去了才是真的没缘分。我尊重你的选择,毕竟我要为我初衷的不真诚付出代价。”
叶微因抿了抿嘴,“你的意思是……一切随我?”
“是。”
“你真的喜欢我?”
“我爱你。”
叶微因嘴角上翘,眼里笑开了花。但语气充分地表现了自己的冷艳高贵,“哼,相信男人的话,母猪会爬树。”
“你去百度一下,输入母猪爬树,你会看到一堆母猪都爬上了树。”
“……”叶微因觉得自己冷艳高贵不起来了。她控制住自己的“哭笑不得”,继续冷艳高贵,“要我原谅你可以。你得做到三点。做到了这三点,我就和你重修于好,继续燃烧激|情的岁月。”
电话那头,贺迟远好一阵的沉默,最后心情颇重地吐出二字,“你说。”
叶微因说:“第一个要求,我要拜Julien大师为师,你帮我搞定。”
“这个我很早给你安排了,不过Julien大师身边有徒弟未出师,所以一直在等。”
算他懂得为她考虑。叶微因哼了一声,又说:“第二个要求,你把你和你爸爸签的那个协议撕了。”
“真不巧,我今天刚撕掉了。”
“……”叶微因觉得莫名的烦躁,贺迟远为什么总先于她一步?
“第三呢?”贺迟远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期待,仿佛第三个他也早已做好了。
这种被人压得死死的感觉,叶微因觉得糟糕透了。
她不耐地说:“第三,你比我大六岁,就给你六年的考验时间,在这六年之内,如果你没变心,我就和你在一起。我反正年轻,六年后还是一枚美少女。大叔愿意耗吗?”叶微因敢肯定,贺迟远绝对不会猜到她会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六年后,贺迟远已经三十五岁了,而且六年能发生很多事。就如去年的圣诞节,她和贺迟远开始了相识、相厌、再到相爱,不过半年的事情。
贺迟远保持了一会儿的沉默,最后略带笑意地说:“好,我答应你。”
“要是我在这六年之内变心了,可别怪我。”叶微因撇了撇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这是赤|裸裸的不平等条约。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没事。你变不了心。”贺迟远很淡定地说着如此自信又欠揍的话。
叶微因鼓起腮帮,“为什么?”
“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对你的人。”
“靠,你哪里来的自信?”
贺迟远却无比真诚地对叶微因说:“如果有人对你好,我就会对你更好。永远比别人对你好一点。我不允许,有人超过我对你的好。”
叶微因一下子没脾气了,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