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侠衞大总管郁愁归,手中轻摇折扇,不疾不徐地往花园中间那处池塘走。
云翻海随着他走时,看见那池塘边,正有一处假山石,草木簇拥着,在夕阳里倒也显得沟壑玲珑。
偶然看见假山石,云翻海心裏一动,忽然有些想念起那个荒僻的飞云山野来。
“我问你,”正有些出神时,郁愁归柔和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如果你以神侠的身份,做了侠义的事情,那些受益的百姓都称赞你,你该怎么回应?”
“折现?”云翻海脱口答道。
“错!”郁愁归一合手中折扇,立即侧身昂首,斜仰看天,双目炯炯,半晌无语。
“咦?”云翻海见状惊奇,连忙也朝天上看去,“天上有什么?哦……真的有一团云四脚伸展,很像乌龟……啊呀!原来你真个‘仇龟’!”
刚说到这裏,郁愁归却忽然开口,声音浑厚深沉无比地说道:“你应该,像我这样侧身昂首看天,然后深吸一口气,说,‘世事如冰,但心和魂永燃!’”
“哦……我明白了。”云翻海翻了个白眼,便仿着郁愁归的模样,也故作深处,说出世事如冰、心魂永燃这句话。
“学得倒还快。”见他像模像样,郁愁归难得地赞赏道,“没想到你言行粗鄙,学起神侠大人宣誓之语,倒是比本座想象的还要快捷。”
“嗯,这也多亏你生得这副好皮囊,如此表面功夫,你总归不会太差。对了,说出这句话,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云翻海一愣,道,“感觉有点恶心。”
“……”这一次,轮到郁愁归无语了。
后花园的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僵持的气氛中,云翻海忽然想到,眼前这人,理论上来说还是自己的老板呢,可不敢太得罪了。
想到这一点,他便连忙没话找话道:“郁大人,什么‘世事如冰,但心和魂永燃’,虽然说起来有点别扭,但还别说,听着还真有点特别呢。”
“不过呢,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山野粗人,哪懂这些话的意思啊,所以不知能否劳烦大人你,解释解释?”
“解释……”郁愁归闻言,一时竟是有些神思悠然。
静默了良久,云翻海都快等得不耐烦了,才听他忽然开口,幽幽说道:“你应知晓:是繁花,总要凋零;是树叶,总要枯落;是时辰,总在流逝;是烛火,总将熄灭。我等天地灵长,只有心和魂永不言弃,如火长明,才可能在世间永恒照耀。”
说完这句话,郁愁归朝云翻海点了点头,便一转身,在繁花春|水之间,飘然而去……
就这样训练了几日,这一天,郁愁归忽然对云翻海说:“神侠大人,几日辛勤苦训,已颇肖似,连声音也十分相像了。那今日无事,我便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云翻海立即警惕问道,“要见什么人?是官兵捕快,还是达官贵人?”
“你见了就知道。”郁愁归神秘地一笑,并不多言。
郁愁归带云翻海去的地方,是东华城南郊的一个花圃,名为“妙香园”。
妙香园占地广大,其建筑乃神州江南水乡风格,粉墙黛瓦,青石铺路,颇有清幽之意。
现在正值春日,花草繁盛,妙香园中百花盛开,与白墙黑瓦相映成趣。
妙香园中百花争艳,但最多的还是桃树。
在这裏,一千多株桃树茂盛生长,品种各异,正在春日里绽放着五色的花朵。
其实单株的桃花,也有赏玩之处,但毕竟单薄;真正值得欣赏的桃树,还需千百株拥簇在一起,五色花开,争奇斗艳,灿若云霞,这才是真正壮丽动人的绝景。
严格说来,云翻海的见识,并不太多。毕竟他只是穷乡僻壤的山寨之主,顶着不法的身份,能去多远?所以虽然来自山野,但像这种阵势的桃花,他何曾看见?
东华城南郊的桃花林,在这个春日,铺天盖地地、无边无际地,展现在这个山野年轻人的面前。
面对如此梦幻丽景,云翻海几乎都看呆了。
见他呆立无言,郁愁归一笑,指点前方道:“你看,今日要带你来见之人,就在那里。”
云翻海听了,木木愣愣地,朝他指点的方向看去。
明媚春光里,云翻海正看见,那里的桃花林开着粉红的花朵,绚烂宛如云霞。
才看得一眼,恰巧清风徐来,于是花瓣漫天飞舞,落英缤纷,其中又有彩蝶翩跹飞舞,一时竟辨不出哪里是花落,哪里是蝶舞。
蝶舞花飞中,云翻海忽然看见,有一位妙龄的少女,身着雪白粉裙,正背对着自己。
虽然看不清脸面,但这背影的体态,已是无比的婀娜多姿,亭亭立于漫天飞花中时,宛如白云坠地,又好似凌霄仙子从九天下凡,绕身云蒸霞蔚,花落花飞,场面真个是如梦如幻,无比唯美。
乍见这少女,云翻海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了!”呆看片刻,他忽然如梦初醒般,转头对郁愁归道,“你今日一定是训练我去保护弱女子!”
“啊呀!郁大人啊,真有你的,做戏做全套啊,还请来这么好身材的女孩儿来扮演!”
“呃!”郁愁归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却被云翻海截住话头:“郁大人,你不用说了,知道知道!都有剧本的,这是神侠大英雄拯救妇孺的戏码——不好意思,这戏我最熟!当年在……倒是常年收容身世凄凉的可怜女子。”
说到这裏时,还不等郁愁归反应过来,云翻海已经身形如电,蹿了出去。
几个纵跃,掀起一路的落花,云翻海很快就来到那雪裳女子的背后。
“姑娘!”他双手叉腰,大叫道,“本神侠知道你刚才被流氓使劲调戏、反覆强|暴,惨绝人寰,不过不要紧,今天有我光明神侠在,不仅回护衞你周全,还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罢,他便转过头去,东张西望,口里不住嚷嚷道:“流氓在哪里?色狼在何处?”
才这么嚷了两三声,十分卖力的飞云山寨主,猛然便感觉有一道冰冷寒气,带着尖啸之音,急速扑向自己的后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