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云翻海倒是想到,是不是把得到这朵赤红魂火时,自己所看见的异相,跟郁愁归说说,力证这种魂火或有不凡。
但他刚张了张口,就把临到嘴边的话儿给咽了回去了。
因为,他忽然理解了,那个“痴人说梦”的典故是什么意思。
在心裏想想那神魔乱战的异相,好像还很合理、很真实;没想到一张嘴,想到那些措辞,他就忽然觉得,这事情果然就和做梦一样。
梦见的一切,在梦里时,都好像很合理,很真实;但真的一觉醒来,再想跟人说说梦境,简直就觉得像个傻瓜,满口说胡话。
于是,策马回程时,云翻海想了想,便做了一个自认为明智的决定,决定对天墟的遭遇三缄其口,不要被郁愁归当成痴人说梦的傻瓜。
本来,因为那个异相,他还想象郁愁归的“啸月青狐”魂火那样,给自己的魂火取个威风的名字,比如就叫“东帝朱雀”,加“羲和金乌”,再加“日轮之冕”,多威风啊,光名字就有三个。但现在,名字可以取,但只能暗中取、自己叫,万万没办法宣诸其口,告诉其他人。
为啥?
他不想被郁愁归等人暴风骤雨般地嘲笑!
云翻海在归途中心潮起伏,却不知那一位和他容貌相似的白衣公子,因为一件事,这一日也是万千感慨。
毫无疑问,这位容貌相似的白衣公子,正是失踪的光明神侠风惊雨。
此时他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踪,居然给一个素昧平生的贫贱山贼,创造了一个就业机会。
上一回,风惊雨白衣渡海,投身风波大洋,沉入邪恶可怖的海渊,但现在他却出现在东华洲中部偏北,一处诡秘的丛林沼泽里。
这处沼泽,被原始密林围得密不透风,本身由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湿地和浅湖连绵组成。
因为不见天日,这裏就算大白天,也暗如幽夜。
奇特的地貌,形成了自成一体的独特气候,经历了千万年下来,这处沼泽和丛林的水草树木,形态也变得怪异。
许多高大的树木,也挂着一缕缕的绿苔水草,仿佛披着披风的巨人。
低矮的灌木,很多都彻底匍匐,沿着潮湿地面极力蔓延,直至延伸到沼泽中去——在那里,它们又变成了水草。
形形色|色能导致泥腥味的放线菌,也在这裏大量地滋长。
这裏的环境太适合它们的生长,以至于在别处只是有味无形的放线菌,在这裏却菌丝飘舞,浓密到在空中形成一团团灰雾。
正因如此,本来只应在下雨后才会变明显的泥腥味,但在这裏却时时刻刻充盈,并且已经不是“泥土的芳香”,而是浓重到让人窒息,令人作呕。
于是,在如此幽暗的环境,稀奇古怪的草木菌群随风飘舞,被偶尔漏入的日光一照,便恍如有神秘叵测的山魈鬼魅,在沼泽地的上空无声地狂舞。
正因为阴森黑暗如有幽灵群舞,这处原始的沼泽便被偶然误入的猎火者,命名为“幽灵沼泽”。
光明神侠风惊雨,正在这片幽灵沼泽中,时而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披荆斩棘,时而在幽绿的沼泽水面凌波微步。
看他的举止神态,他好像在这片幽灵沼泽中寻找着什么。
过一阵子,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便忽然停住脚步,在沼泽中一个水草纠缠而成的小小绿洲上驻足。
他开始侧耳倾听,神情极为专注。
如果这时有另外的人来,目睹了他的样子,就会觉得十分奇怪:“咦?这裏只有虫鸣和风声,有什么好听?”
但风惊雨却跟中了魔怔似的,侧着身,一动不动地侧耳聆听。
其实,今日正牌光明神侠来此,正涉及一个天大的秘密!
不错,这个秘密,真有“天地”之大,绝非什么宫闱秘闻可比。
如此侧耳倾听,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惊雨才站直了身子,脸上挂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悖乱深渊,果然势在必行。”他心想,“以前被我发现‘异神之语’,虽然悉心收集,但还是太慢。”
“我之前所知的异神之语,大多由故老相传,须去四乡八里、市井坊间,求诸老人之口。”
“如此不仅效率低下,信息散落,还有许多并非异神之语,倒费得我好大功夫甄别。”
“所幸前些时,让我得了大进展,知道了异神所处的悖乱深渊大致位置。”
“正是这悖乱深渊之行,得以亲见异神遗迹,并身临其境聆听异神之语,才让我能知道,当年古异神留下重要讯息之所。”
“否则,我哪知道这偏僻险恶的幽灵沼泽,竟是当年异神临被封印入海渊前,留下关键讯息之所?”
“哈哈,哈哈,真不错,真不错!”
往日矜持的尊贵公子,这时候却在罕无人迹的黑暗沼泽中,肆无忌惮地仰天狂笑。
笑了一阵,他便开始回想刚才在沼泽风中听到的异神之语。
其实风惊雨孜孜以求的异神之语,大部分都十分零散和隐晦。
如果没有学到特殊的方法,根本无从破译其真正的含义。而若只是望文生义的话,还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所以千百年来,这样散落四处的“异神之语”,不是没有人注意到。
历朝历代,都有东华或神州的才智之士,发现散落在天地自然或是古老传说中的隻言词组,好像大有深意。
只是,在这位风惊雨风神侠之前,却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破译。
风惊雨不愧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绝世之才,并且,在当选为光明神侠之后,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权限,去仔细阅读东华国累积至今的所有古籍和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