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在云翻海的想象中,只要到了翠瀑峡,仔细一搜寻,以神侠衞卓异的能力,线索肯定手到擒来。
没想到,等费尽千辛万苦到了翠瀑峡,又在峡谷中披荆斩棘地搜寻了很久,别说线索了,连点翠黑金玉的矿石脉络都没怎么又发现。
一整天搜寻下来,偶然碰见的几条矿脉,却非常原始,根本没有被刀砍斧斫的痕迹,便谈不上根据开采痕迹,发现幕后真凶的端倪。
折腾了一整天,一无所获,神侠衞便退出了翠瀑峡,往东边的东极山上登去。
此举并非他们想去搜查东极山,而是他们想在东极山顶落脚。
到了夜里,翠瀑峡这裏是万万不能歇下的。
白天翠瀑峡便险象环生,沼泽丛林中不停传来叵测难明的猛兽低吼声,要是到了夜里,简直不敢想象。
本来云翻海做好了露宿的准备,没想到在爬山过程中关山明便跟他说,这裏的地形他在来之前便查好,此刻在东极山的山顶,有几座遗弃多年的石屋,今晚他们这几个首脑之人,便住在石屋里。
其实按云翻海的真实身份,如果要他在这荒山顶上露宿,完全没问题。
这样的事对他以前来说,完全就是家常便饭。
不过别忘了,现在他扮演的可是这行人的首脑;就算他自己愿意,郁愁归和关山明也肯定不会答应。
一番喧闹,在临海的山顶石屋中休息,也是十分舒服的事。
虽然石屋外表斑驳古旧,但关山明已经预先派人准备好干燥整洁的木床,安放在石屋中。
对云翻海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海边的礁岩悬崖顶上入睡,因此并不是那么容易睡着。
即使到了深夜,青璃海的波涛,依然没有停止对东极山崖的冲刷。
而东极山并不算太高,即使住在山顶的石屋里,那山崖下“哗哗”的水声,依然清晰无比地传入云翻海的耳里。
枕着涛声,云翻海浮想联翩,神思摇摇。
“这石屋,是谁人遗弃?是猎人,还是东极山曾有的灯塔守夜人?”
“这山崖,有百丈高吗?要是掉下去,摔得死人吗?”
“唔……应该这么想,如果下面是海波,便大抵摔不死;如果是乱石礁岩,别说百丈高了,就十丈高,也死得透透的。”
“可惜来到这山顶,已过了黄昏;夜色黯淡,便没看得清楚。”
“……咦?我为什么想这个?”
“莫非……我感觉到有危险,深夜的东极山顶,会出什么事,所以总是去想退路?”
“呵,应该还是我想多了。这裏地处荒远,地形又十分凶险,根本不是魔族合适的登陆地点。”
“难道魔族大军,从海上来,登上光秃秃的百丈东极山崖,然后冲进更加凶险的翠瀑峡,艰难跋涉十几里,然后向百里之外的东华郡县进攻吗?简直不可能。”
“既然魔族不可能来,那还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可有二三十个神侠衞最顶尖的高手呢。”
“再说了,来之前,关大哥已经做足了功课,要真有危险,也不可能让我们来这裏了。”
因此转念一番,他便确定此处应该绝无危险。
不过,既然想到这些,云翻海便很自然地想起,最近经历的这一连串横事来。
海波之声,衬托得暗夜更加静谧,便让他的思绪变得更加清晰。
他想到了桑红琼,想到了芦花村,想到了天都王府,想到了威灵宗。
这些人,这些事,他以前已经反覆想过了很多遍,但直到躺在这静夜之中的东极山顶,他才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所有这些事背后,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条,暗暗串联。
桑红琼的春慈院,是东方昌的财源;闻人龙的芦花村,是东方昌暗蓄的打手;哪怕是威灵宗的后山邪坛,看起来并无直接关联,但别忘了,有许多用作邪恶典仪的孩童,由之前的春慈院提供。
“真的有这么多巧合吗?”云翻海心想,“为什么这一连串事,明里暗里,都和东方昌有关?”
“那是不是说,东方昌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可是又不像。”
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理由,但云翻海回想自己和东方昌对峙之时的情形,总觉得这位前王爷虽然位高权重,但其能力权谋,并不像能真正操控大局、撒下惊天大网的人。
他虽然混迹草莽,可也见过绿林江湖中,那几个枭雄人物。
于是他觉得,那奸王东方昌,机变有余,却缺乏一种为达目的、真正六亲不认的狠劲儿。
这一点有点像神州奇书《三国英雄志》中,对袁绍的评价:“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这样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会儿,他忽然自己笑了起来。
“哈,云翻海,你以为自己是谁?”他自嘲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救苦救难、为国为民的光明神侠了?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假神侠、真替身而已,就别操这份心啦。”
想到这裏,云翻海便抚摸了几下胸前的水晶瓶。
本来清凉的水晶瓶,带着他的体温,正是入手温润。
隔着水晶瓶壁,他仿佛能感受到瓶中的五色土,于是那些熟悉的飞云山父老亲人,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老张头的老寒腿好了没?孙大娘的嗓门是不是还是那么大?李老四还喜欢喝酒耍钱发酒疯吗?小草儿妹妹这时会听话睡着了吗?”
想到这些,他本来焦躁的心情,不知不觉变得平静下来。
他走到窗前,看到外面暗夜无垠,夜色凄迷,如此荒远的海隅,根本看不到一丝渔火的光芒,只听得见风中传来的怪声,也不知是涛声还是海妖的鸣叫,衬着迷离的夜色,显得神秘且不怀好意。
“算了,睡吧。”他困意渐浓,便返身回到床上,和衣躺下。
恰在躺倒之时,他忽听到,在海浪涛声的背景下,忽然从翠瀑峡的方向,传来了几声夜枭刺耳悠长的鸣啼。
不同寻常的夜鸟鸣叫,却仿佛洪钟巨鼓,在瞬间开启了云翻海的灵思!
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便好似有一道电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