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看到了明心雪对他的日思夜想，但他现在对那一切，好像都忽视了。

充斥在内心的，只是明心雪因为身份需要，对云翻海的那种种虚情假意。

对风惊雨来说，惩戒的理由，只要这些，就足够了。

只要曾对他的自尊，有过一丝一毫的侮辱，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疯狂地报复。

就连明心雪也不例外。

云翻海也是聪明人，纵然处境极为不妙，他还是意识到风惊雨对明心雪的伤害。

不管怎么说，相处这么久，还好几次并肩作战，昨晚还在一起赏烟花，是人都会产生点感情。

所以云翻海很自然的，对风惊雨怒目相向。

见他这般反应，风惊雨的眼眸中，终于流露出快意的表情。

他忽然用类似江湖中“传音入密”的功法，让自己的声音，在云翻海的耳中响起：“小贼，今日我风惊雨，不仅要拿回所有属于我的东西，还要让你失去所有你曾拥有的东西！”

听得此言，云翻海一愣。

很快他便看见风惊雨转转脸，示意他往西南方向看。

他转过头，看见那方向，正是由羽林军隔开的观礼的人群，黑压压地挤成一片。

就在他转过目光时，视线的方向上，原本密集的人群，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分开，稍稍往两边疏散。

一个带着山野气息、但却天真可爱的小少女，出现在人群之间，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朝这边看。

“小草儿！”云翻海几乎脱口叫出声来！

原来那忽然出现的小少女，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小草儿妹妹！

而这时候，女娃儿也正看到了他，立即欢呼雀跃。

小草儿看见他，十分惊喜，云翻海却相反，不仅没高兴，反而整个人都为之一滞。

“风惊雨这是何意？难道是要拿小草儿的命，要挟我不要反抗？”他心想。

这时候，风惊雨忽然打了个奇怪的手势；云翻海正奇怪时，却忽然看见，正朝自己欢呼雀跃的小草儿胸前，竟冒出一段雪亮的剑锋，转眼间殷红的鲜血，弥漫了小女孩儿整个胸前。

刚才还充满了活力的小少女，那天真可爱的小脸蛋儿，一阵扭曲，整个小小的身子，慢慢地倒下……

她很快死去，眼神很快黯淡无光。

但云翻海清楚地看见，小女娃儿最后眺望的方向，是他。

风惊雨的狂笑声，再次传音到他的耳里：“哈哈哈！心痛吗？她也一定很痛吧。几次三番坏我好事，现在知道了，失去所有的痛苦了吧！”

传音入密的声音，在云翻海的心底隆隆震响。

但云翻海好像完全听不见了。

他整个的心魂中，回荡着悠长悲伤的叹息。

他想起，以前面对从未走出过大山的好奇小妹妹，自己经常跟她说，她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去见识这个世界。

现在，她倒是第一次出山，来到万千繁华的京师了。

但她幼弱的生命，却在第一次出远门后，戛然而止。

多年性命相依，云翻海几乎能想到，纯真善良的小妹妹，临死前最可能说的那句话：“哥哥，这一路，我看到了你所说的大好世界，我满足了。就是时间，有一点短……”

悲伤的泪水，瞬间弥漫了视野。

记忆如秋叶枯萎，美丽的往事在眼前凋零。

胸前的鲜红，染成思念的霞色；风声悲咽成惆怅的回音。

黑压压的人群，忽然消失不见，整个视野里，好像只剩下了苍茫的大地，和那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这一刻，云翻海忽然想通了，那一晚郁愁归未曾回答的问题。

郁愁归说，他其实最想当个诗人。

当时自己追问，郁愁归没有解释。

但现在云翻海忽然懂了。

“诗言志”，表面老练深沉的郁愁归，一定接触了许多阴暗无奈的事，他的心裏一定积累了很多话想说，所以，他想当诗人。

泪眼模糊，心绪烦乱，云翻海的手，已经伸向了腰间的东华剑柄。

但这时风惊雨的声音，又及时地在他的心中响起：“别急。这就想动手？还早。哈哈，我说过，我要让你失去所有！嗯，你再朝那边看看——”云翻海闻言，暂时停住了动作，木然地朝西南方看去。

动作木然，但眼神忽然震惊！

云翻海终于明白，风惊雨为什么正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

因为他竟然在西南方的人群中，看到了数十个飞云山的老弱妇孺！

和刚才不一样，目睹了小草儿的死亡之后，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幻想。

他再也不会认为，所有这一切只是巧合，是飞云山的父老来看他了。

果然，很快那群人的声音，响亮无比地回荡在整个广场上。

“我，飞云山匪寨的李老四，指证台上那个黑衫之人，正是我们的头领云翻海！”

雷同的话语，一句接一句地回响在整个朱雀广场的上方。

这一刻，连高坐城楼、见惯风浪的东华皇帝东方明，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