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跟着她,去了许多地方,看到她受尽冷眼,每一次都被人不客气地赶出来。他很想冲到那些人面前伸开双手保护她,可他深知,这一切本来就是他造成的。
她想继承猫星酒店,做出一番成绩。可他的出现和蓝洋的计划,让整间酒店都对她深恶痛绝。
以爱之名,他亲手摧毁了她的梦想!
这是最后一家了。卓星月按照遣散员工花名册上最后一排地址来到最后一户人的家门外,鼓足勇气敲敲门,为自己打气,大不了再挨最后一次骂,最差就是再挨最后一记耳光。
她疲惫的脸上堆出笑容。
门“吱嘎”一开,她看到了大块大块的白色,就像回到了记忆中父亲的葬礼上。
着黑衣,胸前别着一朵白花的中年女人抹着泪问她是来吊唁吗?
她慌忙收好手上拿着的写着“猫星酒店遣散金”的红包,却被女人看在眼里,脸色一变,厉声喊:“谁要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女人说完,气得翻白眼,几乎要晕过去。
屋子里的人闻声跑出来,七手八脚扶女人进里屋,剩下的人把卓星月团团围住。从他们的骂声中,她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被猫星酒店辞退的中年男人找不到新的工作,于是跟着亲戚家的渔船出海打渔养家,前日撞上暗礁失事沉没。
看着遗像,她一下子想起了这位大叔,他是被辞退的那批人里唯一没有骂她的,在大家闹翻天的时候,他还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小姑娘,不要在意,人生的大风大浪还多着呢。你要是倒了,酒店怎么办?”是他慈祥的笑容抚平了她心裏的痛苦。
刹那间,卓星月哭得昏天暗地,围着她的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停下了骂声。
她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出血。她站起来时,无人再敢拦她。她留下酒店的遣散金,还掏出了身上剩下的所有钱,心裏却明白这弥补不了什么。
当她走到巷子口,杨决正因巷子太窄车子开不进来而下车前行,照面之时,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杨决没有代表蓝洋企业来巴荷岛执行海滨乐园的计划,猫星酒店是不是不会面临困境,馨姑妈是不是不会辞退人,那个大叔是不是也会好好活着?
杨决在意她怎么流泪了,更在意她的脸上怎么有血迹。他心急,正要擦净她的伤口看看伤得重不重,却被她一把推开,仿佛他的触碰是件很恶心的事。
她推开他的时候,相隔很近,明明看到他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到处是抓伤,明明感觉到他的身体是滚烫的,可她却刻意忽略这件事,指着巷子深处的人家,极其悲痛地问:“你知道吗?你执意推行的计划,意外造成了一个好人的死,一个家庭的破碎。你摸摸自己的心,你不觉得愧疚吗?”
杨决也是这才得知此事,面对她的审问,他认罪,凝重地说:“我会补偿他们。”
听到这句话,卓星月笑了,笑得凄凉,泪水再次滚出眼眶。“用钱砸吗?就像你爸爸曾用钱砸我一样,你也学会用钱去砸别人吗?”
杨决后退一步靠着墙,只有这样才能勉力站着,迎接着她最伤人的攻击。她精通他的弱点,知道说什么话才是令他最痛的。
“我去道歉。”他艰难地转身,往里慢慢走去,清瘦的背影无比落寞。
卓星月没有等他回来,也没有跟他去,而是选择离开。人生这么长,他们同行过一小段美好时光,曾以为会一直一起走下去,从今以后却踏上分岔路口。
唐兰曦不放心杨决,下车跟上去,与卓星月擦肩而过时,她扬起手。
“咳咳,兰曦!”杨决咳嗽不已,及时喊一声。
唐兰曦咬破嘴唇不甘愿地收回手,只在卓星月的耳边深恶痛绝地说:“我真恨不得把你丢到海里喂鱼!你到底要他做到什么地步才满意?”
那家人必定迁怒于蓝洋企业,绝对不会善待送上门的杨决。
遣散费发放完毕,卓星月在晨会上向馨姑妈汇报情况,听到老员工的死讯,馨姑妈面露悲伤,但对她却和颜悦色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