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卢思宁又回身看了一眼,面带犹豫,却也只是犹豫,她对温书说:“走吧。”声音带着心死后的坦然。
温书搀着卢思宁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后。
走着走着,她好像听到喻千林在叫自己,以为是幻听,可卢思宁在她身侧提醒:“小书,前面好像有人在叫你。”温书这才顺着卢思宁的视线看过去。
终于得到回应的喻千林高兴地挥挥手。他是出来给爷爷买酒的。老人家不仅贪杯,嘴还挑,喻千林出门前他还指定了特定的店家,害得他跑了老远才找到。
他提着酒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却不承想遇到了温书。
温书不好再视而不见,便站在原地不动等他靠近。
等喻千林走近,看清母女俩的狼狈样,他暗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出声:“温书……”
“我没事!”温书冷声截断他的话,这个时候她不想听到任何的关心,也不想看到任何的怜悯。
喻千林一愣,眼神一闪,冲卢思宁说:“阿姨您好,我是温书的同学,我叫喻千林。”
卢思宁察觉到女儿的抗拒,只点头示意:“同学你好。”
“妈,我们走。”
“啊……好。”
眼看着母女俩就要离开,不知怎么的,喻千林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让温书离开,他脱口而出:“等一下!”
“去武馆!”喻千林小跑几步,挡在温书面前,“去武馆,武馆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现在附近的诊所都关门了,医院急诊也要排队,不如去武馆。。”
“不要……”
“阿姨,我来扶你!”喻千林心知温书一定会拒绝,连忙小心翼翼地搀过卢思宁,“相信我,我家的药酒可是祖传的,绝不掺假,童叟无欺!”
原本冷凝的气氛,被喻千林一搅和,轻松了不少。
温书看着一身伤的卢思宁,想着温延也许还没走,便没再多说。她冲还在征求自己同意的卢思宁点点头,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喻千林抿唇轻笑。
果然他的动作是对的!
到了武馆,见到边等酒边打着瞌睡的喻爷爷被吵醒,温书极不好意思地道歉:“师傅,不好意思,把您吵醒了。”
“老爷子您好,叨扰了。”路上,温书和卢思宁说了武馆的事,卢思宁只当作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自然地和喻爷爷打招呼。
“你这孩子,说这话就是和师傅见外了。”喻爷爷不以为然,又对卢思宁说,“我看时间也晚了,今天就在这住下,可不许嫌弃!老头子年纪大了,就不招呼你们了。”他边说边打哈欠,似乎马上就要睡着。
“师傅!”温书想也没想就要拒绝。来武馆疗伤已经足够让她缓解困境了,她不能贪得无厌。
“不许拒绝!”喻爷爷板着脸装成就要生气的样子。
“你快别说了,爷爷生气可是很可怕的。”喻千林自然赞同自家爷爷的提议,他生怕温书再次拒绝,催促道,“爷爷你快去休息吧,我会照顾好温书和阿姨的。”
“臭小子。”喻爷爷了然一笑,和卢思宁点头示意后,转身回了房间。
喻爷爷离开后,喻千林利索地拿出药酒还有洗漱用品来到温书母女面前,说道:“阿姨,事出突然,条件简陋了点,希望您不要介意,今晚您和温书只能将就着挤一间房了。”说着他又把药酒递给温书,“这个等阿姨洗漱完后再涂,直接用掌心揉开,有破皮的地方就别涂了。”
温书接过:“谢谢。”
“你自己的手臂也揉一下。”喻千林偏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经他这么一说,温书才想起自己也伤着了,她动了动胀痛的手臂,十分真诚地和喻千林道谢。
喻千林也没再多说,和母女俩各道晚安之后,就回了房。
深夜,母女俩背对着躺在一张床上,心思各异。
卢思宁只要一闭上眼睛,在家里发生的事情就闯进她的脑海。浑身怒气的温书、强势异常的温书、沉默冷静的温书,不断地在她眼前闪现。
父女俩剑拔弩张的对峙就像一把利刃剖开了她的心,血流如注。温书冷绝的话语,又像一道惊雷,让她彻底从虚假希望的泥泞中抽身出来。
那一刻,对温书的愧疚就像骤然崩塌的冰川,不遗余力地敲击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惩罚她以前的自私与愚昧。
她翻身唤道:“小书。”
温书不动不出声。
“小书,我知道你没睡。你既然不愿意说话,那就听妈妈说吧。”像是近乡情怯,话到嘴边,卢思宁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顿了好一会而,才重新说:“小书,这么些年,是妈妈亏欠了你。妈妈也没资格请求你的原谅,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为了你,我不会再软弱。妈妈,应该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才对。”
温书浑身一震。
卢思宁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在她的耳朵里,更砸在她的心上。卢思宁迟到已久的剖白,让温书既欣喜又害怕。这也许就是解渴的甘霖,又或许是致命的稻草。
她不敢确定,能不能相信卢思宁。
可久违的温情就像是烈性的眼药,灼伤了她的眼眶。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晕湿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