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大叫了两声,霎时之间,从附近的假山、花堆的后面涌出了老大一堆男男女女,个个嘻嘻哈哈,面带鄙夷嘲讽之色围了过来。却是这“聚艳坊”的龟公、妓|女,还有一些嫖客。个个像瞧西洋把戏一般,只听有一名妓|女尖笑着道:“哈哈,绛仙果然厉害,把这小子迷得昏头昏脑,做什么都愿意,早知道该试试拿一坨狗屎给他,瞧他吃不吃。”
跟着就有一个嫖客道:“那倒不是,没想到这小子倒还有些定力,居然没有脱|光了衣服在地上爬,我在他这个年纪,若是遇到绛仙这样绝顶的美女,别说叫我爬,就是让我朝她跨下钻都心甘情愿。”
他这么一说,众人全都哄笑起来。
任天弃瞧着朱绛仙这时嘻笑着跳入了人群之中,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条落了水的癞皮狗一样,顿时如中雷霹,又如被分开了八片顶阳骨,倾下了半桶冰雪水来,定在那里,愣愣的道:“原来……原来是你……你在骗我。”
这时一名二十来岁,有几分姿色的妓|女道:“当然是骗你,你也不自己屙泡尿照照自己那付德性,也想沾咱们绛仙,瞧你还敢不敢天天来爬墙头了。”
又有一名妓|女指着任天弃双腿之间的奇景道:“怪了,这园子里天寒地冻的,这小王八蛋的那话儿倒还能那样,真是希奇。”而她旁边的一名嫖客将她的身子一抱,大笑着道:“这有什么希奇的,菊花儿,难道你忘了上次我来疼你,让你爽快得叫了一晚心肝哥哥的事么,他准是服了什么春|药呢,哈哈,这小子毛都还没有长齐整居然就弄了那玩意儿服下,真是好笑,好笑得紧。”
天弃此时已完全明白发生什么事了,这样的屈辱与狼狈还不用说,他心中只觉万枪乱刺,万锯乱割,变得血淋淋的,呼吸都要停止了,死死地盯住朱绛仙,忽然觉得她美丽的容貌在开始扭曲变形起来,努力的咬着牙不让自己流泪。
围着天弃戏弄了一阵,那些人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一个龟公走了过来,将他脱下的衣服向身上一扔道:“滚你妈的小王八蛋,要是下次再碰到你,小心我将你那根小玩意儿割下来喂鱼。”
天弃默默的穿上衣服,再也没有瞧朱绛仙一眼,走到墙头边爬了出去,刚下地,他就软软的坐了下来,只想痛痛快快的放声大哭一场,忽然浮想起朱绛仙那面带冷嘲的样子,便又咬紧了牙,只想:“朱绛仙这小婊子捉弄我,老子是上了当,想气老子,老子要是哭出来,这个亏就吃得更大了,哼,总有一天,老子一定要好好报这个仇。”
他虽然使劲的忍住不哭,但心中的悲愤却比痛哭出来还难受,在墙根下坐了好久,这才软皮蛇般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捱的向“春满园”走去,他来的时候是腾云驾雾,去的时候却是漫漫长路,数十丈的距离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此时已经是深夜寅时,“春满园”已经关门谢客,他自然又要翻墙而进。
正走到那堵矮墙之下,就听见院子里一片的吵闹嘈杂之声,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妈拉个巴子的,郑宝儿,你这个骚|货,贱人,上次是你把老子哄得开心,老子才再到这‘春满园’来照顾你的生意,谁知你晚上把脸涂得像吊死鬼似的不说,还用一百个铜板卖了一枚涂了墨的羊屎给老子服下,弄得老子现在嘴巴还臭得紧,你妈的,是不是瞧不起你宋大爷,认为我好欺负是不是?”
话音一落,立刻有“啪啪”两声脆响,传来郑宝儿尖厉的哭叫之声,想来是被狠狠搧了两耳光。接着又听到白芳芳的声音道:“宋大爷,你消消气,谁不知道你是合州城渔码头上的老大,手下有一大票的兄弟,就是给宝儿一千一万个胆,她都不敢戏弄你啊,误会,绝对是误会。”
这时郑宝儿也哭着大声道:“不错,一定是院子里的那个不要脸的小浪蹄子嫉妒我的生意比她们好,故意想法来害我,夏香,你这个贱货,平时就瞧我不过,是不是你干的。”就听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在道:“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此时任天弃爬上了墙头,见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春满园”的姑娘与嫖客全部都出来了,当中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而郑宝儿却只穿着一个红色肚兜,披头散发的在旁边哭,脸上果然是白惨惨的一片,黑夜之中真有些让人恐怖,不用说,这是天弃混在她脸粉里的面粉产生功效了。
白芳芳心中也怀疑是春梅干的,走到她面前就是一个大嘴巴子道:“你这贱人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来不让你尝尝老娘的厉害,你是要翻天了,老王,去把我的皮鞭拿来。”
人群中一个背部微驼,满脸虬须的汉子答应了一声,转身到了一间屋里,没多久就拿出了一条带了些小刺的皮鞭出来递到白芳芳的手上,那夏香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道:“妈妈,真的不是我干的,冤枉啊。”
白芳芳全然不相信她,冷冷一笑,已经举起了皮鞭。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在高声道:“这的确不是夏香干的,不要打错了人。”
众人觅声望去,却见左侧的矮墙之下站着一个少年,戴着顶瓜皮帽儿,穿着宝蓝色丝缎棉袍绵裤,脚上一双鹿皮靴子,却正是任天弃。
要是在平时,这样的事任天弃有多远闪多远,打死也不会承认的,但他此刻痛苦万分,只想被人好好揍一顿,心中才好受一些,当下也不去瞧大家诧异的眼光,直直的向白芳芳走了过去。
还没有走到白芳芳的面前,就听见郑宝儿尖叫了起来道:“是我的玫瑰花露,错不了,就是这个味道,果然是这个小王八蛋干的。”
那宋大爷闻听这话,冲上去对着任天弃的小腹就是抬腿一脚,将他踹得两脚离地,跪倒在地上,然后又连着对着他的身子一阵乱踢,骂道:“龟儿子,老子天上地上,山珍海味都吃遍了,就是没有吃过屎,你这小杂种倒让我开了这个荤,老子也拿一道菜给你尝尝。”他一边说,脚下就更用力了。
任天弃身上虽痛,但觉得心裏果然好受多了,一时嘴上中了一脚,顿时破了嘴唇,口中全是血,猛地一下吐了出来,狂笑着道:“痛快,痛快,他妈的真痛快,你再重一点,再重一点。”
妓院里的人素来都知道这小无赖的品性,见他不仅主动来承认是自己做的,又忽然这么硬气,再加上半夜三更的穿着一身新衣从外面回来,真是处处透着古怪,全都诧异万分,不知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范丽娟素来是最关心任天弃的,只是生性懦弱胆小,刚才一直不敢站出来,可眼瞧着天弃被踢得如此惨,终于忍不住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下子扑在了天弃的身上,面对着那宋大爷道:“宋大爷,天弃还是个孩子,他不是故意要作弄你的,你就饶了他吧,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那宋大爷在合州城算得上是一方之霸,吃了这样的大亏,那里能这么快解气,恶狠狠地道:“你这婊子这么护着这小杂种,莫非是他亲娘么,好,老子就老的小的一起收拾了。”说着就抬腿向范丽娟的腰间踢去,范丽娟身子孱弱,这一脚要是踢得实了,绝非她所能承受。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钻出一个人来,向着那宋大爷连臂带腰一抱,顿时将他向后拖出数步,那宋大爷大怒,双臂朝外奋力分去,那里动得了丝毫,心中吃了一惊,回头望去,中等身材,背部微驼,胡须遮面,认得这人正是“春满园”的龟公老王,平时见他端茶送水,少言寡语,却不料力气这么大。
老王抱退宋大爷,便立即松手躬着身道:“大爷,范姑娘身子弱得很,经不起你踢,你还是放过她吧。”
那宋大爷细细端视老王,见他一脸恭敬,脸上的胡须似乎很久没剃了,遮住了本来面目,但眼眸中有精光流动,他虽然不是什么武林中人,但在江湖中也混了二三十年,自然知道世上多的是奇人异士,这老王虽然可能只是有几斤蛮力,未必就是其中之人,但这种人要是惹上了弄不好就有性命之忧,还是小心得驶万年船,尽量避祸为妙。
一念至此,当下便下了台阶,道:“好,就瞧在白老板的面上,我放过这小子。”也不想再留在此地,抬脚就向院外走去,那老王赶紧给他开门,宋大爷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却再没发现什么奇异之处。
却说白芳芳见到宋大爷总算走了,长长舒了口气,瞧着躺在地上的天弃,顿时气就不打一处上来,骂了句:“小王八蛋,你又给我惹祸了,老娘真是傻到家啦,当年怎么就把你从门口抱了进来,应该一把远远扔出去才省事。”
说着举起皮鞭就想抽他,却瞧到天弃虽在地上翻滚,脸上却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她阅历极丰,自然猜到这小王八蛋必然经历了什么让他痛不欲生的事,咬了咬牙,这一鞭却也抽不下去了,只是喝道:“任天弃你这个小王八蛋听好了,从明天起,院子各房的水还是你挑,另外要把晚上客人吃夜宵的菜全部洗好切好,老娘瞧你还有闲功夫惹祸去。”
她说完这话,不许范丽娟去管天弃,让大家各自回房,天弃便慢慢爬起身来,回到床上,这一夜,他一闭上眼就是朱绛仙那充满着嘲笑的面容,自是咬牙切齿,不曾有片刻合眼,也是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恨上了漂亮的女人,更是暗暗发誓,这一生中,再也不上这些漂亮女人的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