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血蛊在沈清秋体内翻江倒海,斗得难解难分。其中,洛冰河的血主要是在护着沈清秋的五脏与筋脉,压制稳稳着竹枝郎的血,兼之要与天琅君的血勉强抗衡,一心三用,以一敌二,难免缚手缚脚。最能放手大开大阖倒腾的反而是天琅君的血蛊,因为他完全无所顾忌。他对洛冰河道:“你想清楚了,再这样下去,先撑不住的是谁?”
洛冰河眼神深处焦灼和无措越来越浓,最终,还是退了步,说:“你先撤!”
天琅君分毫没有让一让小辈的长辈觉悟,反道:“你先。”
洛冰河立刻道:“好。”
天琅君笑得意味不明:“果然是……”他转头看向竹枝郎:“怎么办,不知为何,我看见他们,心中竟有种极其不快的感觉呢。”
竹枝郎默默点头。
沈清秋自认倒霉,却不想别人也跟着倒霉。他生平最恨那种被作为要挟筹码的角色,想让他扮这种拖后腿的娇弱角色,还不如叫他去死。他一手捂着心口,勉力保持脸上表情不变:“阁下想怎么折腾我,请随意。如你所说,喝了这么多次,也该习惯了。可你若是要洛冰河的肉身,想都别想。洛冰河你要是答应他,我就自盖天灵。”
洛冰河又气又无奈:“师尊……”
沈清秋说:“你闭嘴。”
天琅君奇怪道:“谁说我想要他的肉身?”
沈清秋无言以对。
天琅君道:“他相貌不如我英俊,我为何要他的肉身?”
……
谁说你比他英俊的?
谁盖章的?
向天打飞机菊苣亲笔明证洛冰河上天入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少通吃本书第一大帅逼好么?
沈清秋满脸黑线:“那你到底是想怎样?”
竹枝郎道:“君上要的是那把剑。”
天琅君道:“是了。我要送给人界的礼物,缺了那把剑可不行。”
呵,想要男主的金手指?沈清秋脑袋里刚冒出“痴心妄想”、“不自量力”,只见洛冰河一扬手,竹枝郎也一举臂,瞬间之间,完成了交接。雷厉风行,分毫不拖泥带水!
洛冰河道:“人给我!”
竹枝郎顷刻化为蛇形,将沈清秋衔在口中,天琅君优雅地一跃而上,大笑出声:“你真的信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行径,当真厚颜无耻。本质一如成年人信誓旦旦从小孩子手里骗了东西后立刻翻脸不认。沈清秋产生了一种洛冰河在被他欺负的不平感,即便獠牙在侧,仍忍不住脱口质问:“你是长辈你知道吗?”
天琅君端坐在竹枝郎头顶上,斯文地道:“我知道我是魔族。沈峰主的徒弟怕是在人世耽搁久了,忘了我们这一族从来不讲求信守承诺。当然,大多数时候,你们也只是表面上讲讲罢了。”
最后一句,天琅君唇边的笑意倏然散去。沈清秋眼前一黑,有什么鲜红腥热的东西,仿佛一只口袋,陡然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他被竹枝郎吞了下去。
醒来时,空气甚干,喉咙发痒。
沈清秋一骨碌坐了起来,他身旁蹲着个黑皮肤的魔族少女,一见他转醒,口音浓重地冲外边叫道:“醒啦!”
天琅君一只手掀起帘子,探头进来看了看,挑眉:“沈峰主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
沈清秋面无表情抹了把脸,确定自己身上已经没了巨型爬行动物胃液的味道。燥风吹得纱帘乱舞,外界景象漏入车中。
他现在躺在一只黑鳞巨蛇上方,巨蛇背着一座华台,平稳地在地上爬动。四周分散着大大小小各式全兽、半兽形态的魔族,汇成一支杂乱却规模宏大的军队,正在前行。
沈清秋判断,这裏应该是魔族南疆。
北疆是漠北君的地盘,现在则成了洛冰河的地盘,人型魔族偏多,攻法。只有南疆才会兽型魔族和杂交种多,跟动物世界似的。不知道天琅君带着这群魔族要迁移到什么地方去。又打算做什么。
沈清秋观察环境完毕,忽然发现,右胸膛、整条手臂还在隐隐发疼发麻,而且略感迟钝不灵便。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十二分充足的心理准备,低头一看。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就像被接了一条树枝草叶做的假肢,他的右手壁密密爬满了绿色的肉芽肉叶,随着轻微的肢体动作簌簌颤动。五指麻木,连蜷曲手指都做不到。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看了。修雅剑就在手边,真特么想拿起来把这只手剁掉。这时,竹枝郎拿着一只袅袅冒烟的小金炉走近。沈清秋见此君如见鬼,忙警惕道:“你干什么?”
竹枝郎僵在原地:“在下只是想帮沈仙师……”
沈清秋立刻比了比自己的嘴。他最怕竹枝郎说这种话。他算是领教蛇的报恩了,报到最后竟然把他一口吞进了肚子里。竹枝郎尴尬地举袖,似乎想掩口,随即放下,苦口婆心道:“沈仙师,你要相信我。情丝一天不除七次以上,残根会一直留在血肉里。今天才拔过三次,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拔不出来沈仙师这条胳膊就留不住了。”
一听有残疾危险,沈清秋顾不得心理阴影,立刻把胳膊奉上。竹枝郎从小金炉中取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石,赤手拿着,啪的一下按到沈清秋胸前。
沈清秋:“……”
他就知道不能够期待竹枝郎的“帮助”是正常方式。
这炭石压在他胸前的情丝芽上,烧得芽叶枯萎翻卷,烫到根子里,烧得沈清秋有龇牙咧嘴的冲动,碍于那样太难看,他繃着脸强忍了。等到竹枝郎把冒出绿芽的部位挨个烫遍,这条胳膊,好歹是暂时能看了。
竹枝郎收回炭石,道:“下午晚间还要再烧三次。”
沈清秋把刚才解下的外衣拉上肩膀,竹枝郎无意中瞅了一眼,忙不迭低下头。天琅君在外笑道:“傻孩子,你害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