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不知懂了没有,黑着脸迎了上去。
莽原兽群中的战圈,登时成了三方大混战。天琅君打两个,柳清歌也打两个,洛冰河打一个不理一个,还要扛下两人份的攻击。黑气白光爆炸,剑鸣兽啸冲天。
柳清歌有心接应沈清秋,无奈包围圈越聚越厚,乘鸾旋成一道小型旋风,十几只血兽绞入其中,碎成万千飞溅血珠。沈清秋喝道:“闭嘴!别吞进去了!”
柳清歌根本不需要闭嘴,因为那些血根本沾不上他的身。天琅君却笑了:“我倒还忘了,还有沈峰主呢。”
他倒是希望被忘了……天琅君一记起来,沈清秋立刻不好过了。腹中绞痛之感密密麻麻爬了上来。洛冰河原本下手最狠,招招对准天琅君,可现在攻势陡然一缓,心也分了。沈清秋喝道:“接着打。别管我!”
他不叫不喊,装成毫无感觉的模样,回到帐中,把竹枝郎拖了出来,他笑得都扭曲了:“这回你总不能再往我剑底下撞了吧?”
竹枝郎无奈道:“沈仙师与君上于我而言,都是恩深义重,又何苦总要让我为难。”
沈清秋疼得背后直冒冷汗,有一搭没一搭闲扯转移注意力:“你当真是恩怨分明。”
魔族的干部果真个个如纱华铃一般敬业,无时不刻都在进行传教大业。竹枝郎在他剑锋下,仍在规劝:“不错。所以四大派昔年以卑鄙手段围剿君上,终有偿还之日。苍穹山、昭华寺、幻花宫、天一观,君上说一个也不留,就必然一个也不会留。”
他提及幻花宫,沈清秋忽然心弦一绷。
他从幻花宫水牢遁逃花月城后,曾听人说,幻花宫水牢守牢弟子被尽数杀死,连公仪萧也不能幸免。这口黑锅当时盖在了他头上,他又把它转扣到了洛冰河脑袋上。而奔波至今,一直没能有机会算清究竟是谁做的。
竹枝郎现在对他不错,是因为当时自己拦住了要杀他的公仪萧,算恩人。那么,公仪萧对他而言,应该就是仇人。沈清秋道:“你记不记得,公仪萧这个人?”
竹枝郎略一思忖,道:“是指那名幻花宫弟子?”
果真记得。
“那时要去水牢迎接沈仙师,在下先是将那弟子误认作了洛冰河。”
沈清秋能理解。公仪萧身形背影,的确和洛冰河有些肖似。甚至乍看之下,容貌也有微妙的相似之处。所以他有段时间,对公仪萧格外有亲近之感。
竹枝郎继续说道:“后来,发现他就是白露林那名随沈仙师一起进入露芝地的幻花宫大弟子,便顺手杀了。”
顺手杀了。
竹枝郎果真是个很简单的魔,跟他舅舅说的一样,“有点傻”。天琅君提携他,他就死命跟着,沈清秋无意救过他,他便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报答。
同理,睚眦必报。
只是公仪萧这死的也未免太冤枉了。他只是要动手杀,又没真的杀!
水牢一别,公仪萧那句“若后会有期,前辈一定要履行承诺,带我去清静峰一览。晚辈可一直等着呢。”,历历犹在耳。沈清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看着竹枝郎的目光越来越复杂,可原先那种轻松自在的成分已经不在了。后者刚觉察到这种变化,沈清秋便站起身来,朝前走去。
竹枝郎一愣:“你要去哪里?”
沈清秋说:“随便去哪里,远远的就行。”
天魔血系都是神经病。跟一个神经病在一起,总比跟两个在一起要强。好歹那一个还肯听他的话!
竹枝郎像是被刺了一下,须臾,道:“我只是想对帮过我的人好。这有什么不对吗?”
沈清秋道:“可问题在于,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是对我好,我却并不觉得。”
他每走一步,都感觉筋脉抽搐,似有万千蠕虫扭动啃噬。洛冰河连连回头看他,好几次都险些没避过攻击。
竹枝郎不能理解:“就算沈仙师不得善终,也执意要和他们一路?”
沈清秋不答话,继续往前走。
竹枝郎低声说:“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沈清秋体内滞涩疼痛之感尽数消失了。天琅君声音上扬,微含愠意:“你在干什么?”
在场中人,只有天魔血系者才知道怎么回事。原先沈清秋体内有三道血蛊,洛冰河以一对二,略处下风。而刚才,竹枝郎不再催动血蛊与洛冰河作对,而是倒戈一击,和洛冰河联手压下了天琅君的血。
不疼了还怕什么?沈清秋拔出修雅,飞身上剑,喝道:“柳师弟,走!”
柳清歌见他御剑飞来,也翻身踏上乘鸾。天琅君总算不放血玩儿了,魔气裹挟一掌袭来,被洛冰河挡了回去。沈清秋路过,顺手一拉,洛冰河扬手,一串动作接合得天衣无缝,两手正正握住,随之一提,便把洛冰河带上了修雅剑。两道剑光瞬息之间驰出天外。
莽原上嚎声连片。天琅君打个响指,余下的几十头血兽失去动力,皮毛獠牙迅速融化,不多时便化成飞溅的血珠,溶入土壤之中。
他看向竹枝郎:“就这么放走了?”
竹枝郎一言不答,对他单膝跪下。
天琅君涵养甚好,气恼也只维持了片刻,早便过去了:“你呀你,费尽心思,人家却毫不领情,一心奔着死路去。竹枝郎,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就不知道脑子转个弯呢?”
抬手让竹枝郎起来,他又随口道:“不过你也不必伤心。沈峰主总有一天能明白你是为他好的,不远了。”
竹枝郎心知,那就是四大派灭门之时。
天琅君又看了看天边,喃喃道:“不过,实在没想到。沈峰主居然喜欢人多。每次都必须至少三人吗?”
“……”
竹枝郎原本沧桑的心境瞬间犹如狂风过境寸草不生。
君上大概最近又看了什么人界流传的奇怪配图小册子了。
三人御剑飞出数里,直奔边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