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林宇杰后来当然是不得善终。其实打从那日跟他在一起开始,我就知道这感情走不了多久。牺牲还有践踏在别人头上才得来的东西怎么可能长久?不要痴心妄想。
我变得越来越暴躁,变得很任性,动不动就对林宇杰发脾气。他不懂我的改变,只是奇怪当初那个温驯的恺君去哪了。
我知道她去哪了,那日他把我载走时,就把那个恺君丢在高雄市的某条街上了。或许是每次看着林宇杰,我就会想起对不起的人,而越是羞愧,我就越想把这个责任负担丢给别人。就像我以前常做那样,因此我总是对林宇杰发脾气。
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几次下来,林宇杰跟我提了分手两个字,在他最后一次来高雄找我吃饭时。
我几乎没有多考虑,便跟他说好,速度之快,让他楞了一下。
那次他送我回家,在我家门口,我们对立站了很久。
“恺君对不起。”林宇杰忽然开口跟我道歉。
“啊?”我讶异。
“是我耐心不够,如果我多花点时间去……”他有些内疚。
我摇摇头,“你做得够多了。我会过得很好,真的。”
“我说过要陪着你走的,是我……”他说。
“那些都是场面话。我知道,不重要了。”
他欲言又止,我只是对他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晚上我彻夜未眠。
没有眼泪,没有心碎,只是觉得好累。
我想起林宇杰走之前那带着抱歉内疚,还有痛苦的神情,紧接着,我便想起我伤害的所有人。间接地,直接地,我伤害了林宇杰,用最沉默最直接的方法。我想起在疗养院的日子,他那身红衣、他的笑,还有他像太阳一样的能量。
是他帮助我站起来。我清楚知道,是我吸收了他的能源,才站了起来。但是我想我说得不够清楚、不够明白,因此他要离开时,眼里只有抱歉。
我翻身,从床上起来。
走到书桌前,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拿出那本好久没有动过的笔记本,那本林宇杰送我的Notebook。
我翻开它,花了几乎一整晚的时间,去端详过去那个残缺不全的我。抬起头时,看见昏黄的灯光在窗户上照出我模糊的样子。我仔细看着。即使还不完整,现在的我,是比那时候好多了,是吧?
也就在这刻,我深深觉得我欠林宇杰一句谢谢。不带男女私情,由衷的谢谢。
因此我拿出另外一张信纸。
这些就是我所能还你的了。谢谢你的帮助,这是我是真的谢谢你。没有你,我永远不会从那个疗养院走出来。不打紧的,过去的都过去了。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身红衣,一如当年出现时的模样。宇杰,谢谢你。
然后,我用快递,把那本笔记本,跟这封短短的信寄还给他。
后来,我跟林宇杰就从此没有再连络。
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临。
我去了几次孙力扬跟沈文耀常常去打球的球场,偷偷摸摸地。也不是想要跟他怎样,只是想看看他,如果可以,我还想跟他说声抱歉。但是几次都扑了个空,我没有见过孙力扬,只是有次居然看到了吴孟鸿,就在我第一次与孙力扬重逢的球场上。
后来问沈文耀,他才跟我说吴孟鸿也常常在那打球,他跟孙力扬还有连络,他们感情还是很好。
我终于知道那天跟孙力扬重逢,他眼看我要入球场,却忽然拉住我的原因了。原来他是担心我看到吴孟鸿会想起什么伤心的回忆啊。
或许是孙力扬做过太多了,因此即使我再发觉另一件他为我着想的事情,我的心却已经麻木到无法感动,只觉得更是被掏空了。
沈文耀还是有跟我联络,他看我越来越像只鬼,于是很有义气地问我想不想见孙力扬。我只是笑笑说不了。我不想再伤害人。
沈文耀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说夏天如果到了,他跟他的正妹要去花东玩,不介意跟我三P。而我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三月多的时候,我在阿桃忌日的隔天,邀着沈文耀,捧了一束花去了观音山的灵骨塔。
沈文耀似乎常来,他领着我,熟门熟路地走到阿桃安息的位子,师父说她亲属昨天才来看过,问我怎么没一起来。我只好撒谎说我在外地,昨天赶不回来。其实,我是害怕遇到阿桃的爸妈。
沈文耀简单地跟阿桃说了些话后,就说他要到外面等我。我点点头。
我转头,看着阿桃笑得好可爱的相片挂在那青玉色的坛子上。
“阿桃,我来看你了喔。”我才笑着说出这句话,眼泪就止不住地滑落。
阿桃,你过得好不好?好抱歉这么久才来看你,以前的我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不通,因此不敢来。现在的我虽然还是没好到哪里去,但是至少稍微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了。阿桃你过得好不好啊?我帮你看过吴孟鸿喔,他变得好帅,听说也改了性子,这几年都没交女朋友,就连学妹倒贴他都不要喔。阿桃你原谅他了好不好?那时候我们年纪都还小,什么都不懂……所以你原谅他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