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染从不会哭。
然而现在,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 眼中的哀怨和伤心是那么的明显。
但, 不是因为他。
两人离得近,岑衍分明在她身上闻到了淡淡酒味。
她喝酒了,还有了醉意。
在宴会上注意了她那么久, 他竟没有发现她什么时候喝了酒。
岑衍望着她,目光沉暗。
而远处的那两人早已不见。
忽地, 她莹白纤细手指攥住了他的领带。
“是你……是你安排的是不是?”目光迷离, 唇瓣微颤,时染瞪着他, 低低质问, “我知道的, 就是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岑衍一动不动, 神色也不曾有丝毫变化,只是望着她的眸色悄然再度变暗。
酒劲似上涌, 时染身体微微摇晃, 眼前似乎有了重影, 但即便如此, 她仍紧紧攥着男人的领带不肯松, 仿佛这样便能出一口恶气。
“我知道……她是纪医生的青梅, 在纪家长大的姑娘, 你给的纪医生资料里, 写了, 我认出来了!”越说, 她越难过,“岑四哥,你就是故意的,你见不得我好……”
呜咽了声,眼前水雾浓重,她再狠狠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然而再开口时,委屈分明爆棚:“纪医生情绪那么淡的一个人,我从来没看到过他有其他情绪,可刚刚……刚刚……”
或许是见不得她为其他男人红了眼眸,又或许是想要欺负她的恶劣欲蠢蠢欲动,明知她看到了什么,岑衍还是波澜不惊地问:“刚刚什么?”
语调似乎很淡,但偏偏强势的那么明显,而他的眸色又那么深,几乎和夜空融为一体。
“看到了什么?他怎么了,嗯?”他再逼问。
时染呼吸霎时急促起来,胸膛也跟着起伏不定,她怒瞪着他,像是被气到说不出话。
鲜活的生气,久违了。
岑衍悄然逼近,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几乎将她堵在胸膛和柱子间,他那么恶劣地替她说完:“看到了,对么?纪清让不是神也不是仙,他也有七情六欲,他让把他的青梅按在墙上吻。”
呼吸温热,喷薄在时染肌肤上。
只一秒,她掉了一滴眼泪。
在他面前。
喉咙发紧,喉间晦涩,胸膛处闷到了极致,岑衍冷声再逼问:“因为看到了所以为他哭?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哭么?”
“要你管!”她委屈地咬上了唇。
只这一句,成功地让岑衍额角猛地跳了跳。
他沉沉地看着她,深眸倒映着她委屈的脸蛋,压抑着的某些情绪蠢蠢欲动似乎就要克制不住翻腾起来。
“不许哭。”他嗓音森冷。
时染却像是没听见。
她只是自言自语,低低地呢喃:“早知道……早知道昨晚我就不该矜持,不该放开他的手,就该吻了他后睡了他的,他那么好,和他在一起好开心的,他对我也那么好……”
“昨晚……昨晚我为什么只吻了他没有睡他呢,应该胆子大一点的啊,他那么好……喝了酒气氛那么好,顺理成章的事啊……”
忽地,她仰起了脸。
“纪医生那么好……”她低声但坚定地重复。
终究是没忍住,岑衍指腹抚她的肌肤,轻缓摩挲了下,唇角微勾着,怒极生笑,他的语调冷漠而危险:“他好?想睡他?和他在一起?”
“啪——”
她的手重重打上了他的。
清脆响亮。
视线所及,他的女孩儿像是被他勾起了浓浓怒意。
“你故意的,就是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谈恋爱!”脑子似乎被他气乱,时染竟是语无伦次,“好不容易重新喜欢上一个人,你就是要破坏我……”
喜欢……
轻轻的两字却堪比最锋利的军刀,快准狠,猝不及防地刺在了岑衍心上。
眸底暗色悄然翻涌,阴暗似从骨血深处溢出,他重新抚上她的侧脸,又在下一秒轻捏住她的下颚,半垂着眸语气极淡地问:“喜欢纪清让?”
四目相对,她眼中的委屈愤怒仍在。
“喜欢,好喜欢纪医生的……”
他听到她低低的软糯糯的声音,浸透着几分酒后的喑哑,又像是在害羞地诉说少女心事,就如同四年前她那么热烈地对他告白。
每一个字,皆是重重一刀没入肉中。
钝痛延绵不绝,经久不消。
“有多喜欢?”他再问,语调仍像是波澜不惊。
时染却像是稍稍清醒了几分。
身体软绵绵地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她仰着脸重新和男人对视,就这么睁着眼,静静地望着他。
忽地,她笑了。
“岑四哥……”伸手,她攀上他的肩膀,掀唇吐出浓浓自嘲意味的音节,“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好不容易摆脱你,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啊,我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算什么意思呢?”
“我就是喜欢纪医生啊,很喜欢很喜欢,比当初喜欢你还要喜欢……”
双眸愈发迷离,她眯了眯眸,似在试图看清他眼中情绪。
“其实啊,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手指随意地攥了攥他的纯手工定制西装,复又松开,她和他对视,努力思考着什么。
终于,她唇角笑意加深。
“哦,我懂了。”身体忽然摇晃,她撞上男人胸膛。
勾着他的脖子,她看他,毫不掩饰眼中凉薄嘲讽:“你啊,哪是喜欢我,什么追我……千方百计算计我,你不就是想睡我,满足……满足你们男人的劣根性和占有欲。”
“得不到就想睡,”醉眼迷蒙,她鄙夷,“呵,男人。”
然而下一秒,她的眼泪再度掉了下来,丝毫不受控制般,情绪似乎也仿佛跟着有了波动。
“故意……故意把纪医生的青梅找回来,让纪医生情绪失控,”她控诉,仿佛委屈和愤怒到了极致,“岑四哥你怎么能这么坏,我喜欢纪医生啊,他那么好,你怎么能……”